乍开房门,两人即为眼前的景象吓得呆怔,欲跨门槛的一只大脚还悬在空中不敢放下。
“啊……嘎……”鲨擎天瞪大那双虎目,用力的咽下梗在喉中的唾沫,却怎么也无法发出完整的字句。
“刺……刺……刺秀?咳……咳……”刘基则好不容易喊出声,却立即被来不及咽下的口水弄得一阵呛咳。
是的,刺绣!一向最痛恨做男人认为女人家应该做的事的鲨杀杀,竟然好整以暇的端坐在刺绣桌前,专心一意的绣着红金双线的鸳鸯被套!”
鲨擎天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确定眼前的一切不是幻象后,不禁猛地扯开喉咙,“小香!”
不多时,门外探进不香那张气喘吁吁的娟秀小脸,恭恭敬敬的朝他揖了揖,“小香来了!堡主您有什么吩咐啊?”
“这……这……”指关房里依旧不为所动,专心刺绣的鲨杀杀,鲨擎天打颤着嘴角,怎么也说不出“刺绣”这两个字。
一旁的刘基则瞪着小香手中的布匹,愕然道;“这是什么?”
“丝绸的布料啊!”小香泛着笑意,提高手上的布匹,“小姐说冬尽春将至,要我到布行找些合适的衣料,准备缝制春天的新装啊!”
“做衣服?”两个大男人同时张大了嘴巴。
“是啊!还有鞋样呢!”小香笑嘻嘻的掏出布料下的芏样,“小姐还打算自己制作新鞋呢!”
目光怔愣的瞪视那疋布料和鞋样,采来又回回,鲨擎天阖起下巴,瞪大的虎目突地泛出热泪,仰首望天的哽咽道:“孩子的娘,你听见了没有?看见了没有啊?咱们的女儿……终于像个姑娘家啦!呜……她会刺绣……会缝衣裳……还会做鞋子……鸣……她无所不能啊!不像你只会赌博……你看见了没有啊……”
无视一旁呆住的两人,鲨擎天老泪纵横的对着天空喃喃自语:“你看见了没有?看见了就随我来啊!我要去祭拜咱们祖先的灵位,我要去谢谢他们。”
边说边迈开步子,身旁的刘基顿时哭笑不得的拉回他,“堡主,咱们是来探询小姐的意愿的,您可别忘了正事啊!”
意愿?鲨擎天猛地回神,这才忆起自己到东厢房的目的,连忙用衣袖揩了揩脸上的泪痕,吸了吸鼻子,这才力持威严的走进房内。
“杀儿?”他低沉的嗓音仍带着不自觉的哽咽。
鲨杀杀闻言转头,望着走进房里的三人,这才起身一揖,恭敬的唤了声:“爹!”
“坐下!坐下!”鲨擎天极力忍住胸中那股感动得几欲放声大哭的冲动,摆了摆手,自己也拉了张板凳在女儿身旁坐下,刘基和小香则侧立于身后。
目光瞟着大红色的被套,鲨擎天忍不住的低下头,仔仔细细的审视爱女精心的杰作,口中还不断的喷喷称赞道:“好!好,好个鸳鸯戏水,莺风和鸣,这绣功可比城里的织布坊要高上一筹啊!”
身后的刘基和小香也忍不住探头一看究竟,然后同时转头作了个欲呕的表情,这是哪门子的高上一筹啊?两只鸳鸯的头都绣成一团了,也亏这爱女心切地堡主能够视而不见,还睁眼说瞎话哩!
听及父亲的称赞,鲨杀杀终于浮出近日难得一见的笑容,两手则在底下暗暗揉搓指腹为数不少的伤口。
看!做女人有什么难的嘛?刺绣、缝衣、插花还不简单,她还打算待会儿弹弹古筝,然后再到厨房去做几道菜。
女人?哼!一定要像毕雪柔那样柔柔弱弱、风吹即倒,下一刻就好像快挂掉的样子,那模样才叫作女人吗?啐!
一丝恼怒又浮现鲨杀杀的眉宇之间,仔细推敲风间不愿意娶她过门的原因,再忆及他对毕雪柔细声细气,一副酸秀才的说话态度,她归结出一个最具可能性的结论,那就是:风间喜欢毕雪柔那种似水一般的女人,非常女人的女人。
非常女人?鲨杀杀暗哼一声的挺直背脊,好也可以非常非常非常……女人的!到时她要那姓风名癫的男人后悔奠及,因为没有娶她而痛苦一生一世,没错,就是这样!
想及此,鲨杀杀突然再次泛出灿烂的笑靥,望向父亲道:“爹,女儿最近还学了几首曲子儿,您要不要验收验收?”
“曲子!?”鲨擎天只怕一生中,第一次经历过这么多有如天打雷劈的震鸣,鲨杀杀会弹曲子?!当下连连颔首,
“好!好!爹想听,爹要听,爹非常非常的想要听?”
鲨杀杀闻言,更加满意的加深笑容,比了个手势道:
“小香,拿我的古筝来。”
“这……小姐!”小香头皮开始发麻的犹豫不前,
“这……不太好吧!”呃……我的意思则你早上不是就已经弹过了,还直嚷着手酸,你忘啦?”
“我没忘。”鲨杀杀冲着父亲直笑,
“我就算手酸死了,也要弹几个曲。”她挥了挥手,“快!快拿来!”
哪敢违逆主子之命,不一会儿,那把京城琴师自制的上好古筝就摆在眼前。
“这根手指摆这……这根摆这……这一根……”鲨杀杀埋着头,十分用心的思索手指的摆法。
小香连连退了两步,一旁的刘基纳闷的转头,瞥见她左耳一团白白的玩意,不禁诧然的指道:“这是什么”?
“棉花。”小香压低声量道,顺手也扔给他一团,“拿去,到时别太感激我,我只想吃一顿‘月桂楼’的‘满汉全席’,这样就够了。”
“满……”话未说完,耳边突然传采的“嗓音”,立刻教刘基塞上棉花。
“云-想-衣-裳-想-容-中啊……”
继继续续,时而出岔的琴音,伴随鲨杀杀脸红脖子粗,好不容易才吼出喉咙的破锣嗓子,一刹那间,仿佛天地为之共泣,窗外沙沙沙的下起了大雨,外加一阵阵闪电霄劈。
纵然爱女心切已到了盲“目”的地步,但是,鲨擎天痛苦的紧皱浓眉,他还没爱到盲“耳”的境界啊!
“啊-啊—啊……”好不容易“啊”完一曲,鲨杀杀清了清喉咙,笑盈盈的转向父亲,“好不好听啊?爹!”
刘基和小香在后头松了口长气的扳下棉花,同情的瞅着连背影看起来都异常痛苦的鲨擎天。
“好听!好听!”这就是身为慈父的痛苦,他甚至感觉到体内的五脏六腑都受到了震荡,连脚践头都紧缩得快抽筋一样,可是他却必须含泪带笑的点头。
“好听?”鲨杀杀的笑颜更美,“那我再弹一曲更好……”
“不用了!够了、够了!”鲨擎天慌忙的摆手阻止。
“够了?”她的美眸困惑的眨了眨,转眼又笑着起身道:“那我到厨房去做几个小菜,请爹尝尝。”
“小菜?”鲨擎天惊异的睁大眼,眼角余光却恰好瞥见小香拼命摇首的模样,连忙拉着女儿坐下,“不用了,爹饱了,光听你弹古筝,爹就像吃了人参果一样,饱了、饱了!”
“是吗?”鲨杀杀被恭难得可乐了,笑得冽出了两排洁白的牙齿。
“是啊!爹是觉得……”
“堡主,咳!咳!咳。”身后的刘基连连咳嗽,示意主子别忘了到东厢房的用意。
鲨擎天这才恍然忆起自己的目的,不禁拍了拍光亮的额头,苦笑道:“我都忘了自己到这儿来,是要找你商量你的婚事。”
“婚事?”鲨杀杀的笑容微微一僵,心下立刻起了警戒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