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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切对他而言简直是荒谬至极!

  “你怎么能断定月轩一定没救呢?你是天吗?你是神吗?如果冲喜可以让他有一线希望,我就不能不这么做。”

  “你们太自私了。”

  这句话让秦垣恼羞成怒,扬手便给了秦日笙一巴掌,“你给我住口!秦府的事何时让你插上口来著?你有心去同情一个陌生人的死活,不如给我好好管管你自己!每天流连烟花之地,什么都不懂,秦家迟早会被你这个不肖子给败光!”



  秦日笙抚著热烫烫的脸,不以为意的笑了笑:“爹,你也太抬举我了吧?秦府二十来家米行及绸缎庄哪一家是我管的了?别忘了秦家的家产可不是在我的手上,而是在你手上。我亲爱的爹啊,诗书琴画跟经商可是两码子事,我不屑管秦府上下的任何一家商号,可是你却不能不管,否则哪一天秦家的家产若真散尽,你也怨不得别人。”

  秦垣被他这段话气得快要喘不过气来,站著的身子摇摇欲坠,一只手扬起要落下,却抖个不停。

  “说!你给我说清楚,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是在教训他这个老子才是败家子吗?畜生!

  “我的话已经说得够清楚了,只是你听不进去而已。”秦日笙幽幽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要走。

  “畜生,你要上哪去?”

  “你知道上哪儿找得到我。”撂下一句话,便人影无踪。



  除了翠烟楼,他还能上哪去?

  他跟这个不肖子就是不投缘,当初因为双双生了月轩之后便不能再生,他才会娶了另一名女子柳含烟,生下了日笙和星梅,结果含烟在生下星梅后不久就因病过世,星梅等于是她大娘一手带大,而日笙则跟著他的偷儿师父上山学武,一待就是十个年头,偶尔回家来跟他总谈不上几句话,倒是常跟月轩在后花园里有说有笑。

  没有人知道这孩子心里头究竟在想些什么,外头传的那些关于他的行径他也听多了,气够了,只要不是太过份的事,他总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

  说到底,日笙再怎么不济事—也是他秦垣的儿子。

  叹口气,秦垣无助的坐了下来,望著沉睡不醒的秦月轩,伴著他的依然是漫漫长夜。

   

  湖州府南浔镇东百里沿海产棉,镇西百里产茶、栗、竹木,两边百姓互通有无。妇女将棉织成布,让商人运往丝织、棉织品最大的集散地苏州,这两个地相距不远,数日便可来回,因此也让地处偏远的湖州日益繁荣起来。

  “阮湘,你来帮我看看这块布料如何!我那当家的说要替我裁一件衣裳,更是破天荒头一遭呢!这布可得好好挑一挑不可。”湖州织坊的老板娘古大娘喜孜孜的拿了一块布,跑来找坊内最有眼光的姑娘阮湘。

  阮家世代经商,做的是绸缎生意,最兴盛时,阮家那一箱子一箱子进出的绸缎总是看得让人眼红,虽然后来阮湘的父亲被小人所骗,经商失败而病逝,家道中落,她跟著娘相依为命来到这个小小的湖州,但大家都知道她有一副好眼力,总能一眼辨出缎子的好坏及等级,因此湖州的权贵富豪也都会找她选缎子裁衣裳。

  “好,我替您看看。”阮湘微笑的放下手边的布,起身接过古大娘递过来的布料审视一番,接著便点点头道:“是块好布,如果能找到一个手工好的裁缝师傅,那就更完美了。”

  “是吗?”古大娘听阮湘这么说,笑得阖不拢嘴,拿回布料搂在怀里,“那就好,镇西的那个王师傅有一双巧手,你说找他好吗?”

  “嗯,能找上他定是好的。”他的手工她看过,可以说是上选。

  “我小姑也找了几块布,可是老决定不下来……”

  “我可以帮忙,没问题的。”阮湘体贴的接口。

  “啊,那真是太好了,唉,要是你可以一直待下来那该有多好……”

  “苏州离这不远,古大娘有需要随时可以来找阮湘。”

  古大娘笑了笑,随即叹口气,“难啊,豪门深似海,秦府那种人家岂是能让人说去就去得了的,要是我说,我会劝你别嫁,秦家大少爷虽然生得一表人才,可惜却是个病痨子,这次摆明了就是要让你嫁过去冲喜,若冲得成倒也是一桩好姻缘,若不成,这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根本无从设想,我真的担心你啊,十九岁虽是不小了,但要是真守了寡,这……”

  “古大娘,阮湘不会有事的,您就别担心了。”

  “我能不担心吗?你知道吗?那个刘寡妇,现在夫家这边逼著她改嫁,她把鼻子割下来坚持要替丈夫守节;还有那个王寡妇,还是个清白之身呢,却为了朝廷的贞节牌坊,家族的人要她守节二十年,非得拿到那座没用的牌坊不可;还有巷子尾的那个林姓人家的女儿,才订亲未婚夫竟死了,可怜才十五岁不到就要跟著人家殉节……”

  古大娘的一字一句都听进阮湘的耳里,她念了不少书,当然也明白街头巷尾有句俗语叫做“死节易,守节难”。

  虽然她从来不认同这种跟著丈夫殉节的做法,也知道当个冲喜新娘不成的后果将有多么可怕,但是现在的她根本没得选择,因为家里欠了人家太多钱,是她一辈子做牛做马都还不起的数目,娘又病著,秦府所给的条件可以满足她目前的一切所需。

  她要娘好好活著,只要娘的身子好起来,生活无虞,娘要改嫁她也不会有异议,只是她绝对不容许娘跟著爹而去,只是为了那座可笑的牌坊。对她而言,那牌坊跟墓碑无异,要一个人为了一块墓碑守节二十年,当真是可笑得紧,不如早早进棺材算了。

  “阮湘,你有没有在听我说呀?”古大娘伸手摇了摇兀自静默的阮湘,打断了她的沉思。

  “听见了,古大娘。”阮湘微微一笑,柔柔的应了句。

  “那你决定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别嫁了,让人退婚去。”

  阮湘失笑,轻轻地摇著头,“不成的,古大娘,我需要那笔钱,为了娘,阮湘什么都愿意做。”

  “可是……”

  “别担心,古大娘,我一向有福气,也许秦家大少爷的病可以因为我而痊愈,事情也并不会那么糟。”阮湘反过来安慰她道。

  “钱我可以借你……”

  “可是我一辈子也还不起,您的好意阮湘真的心领了。”她不想拖累一个不相干的人,从小耳濡目染,她对经商也有些概念,知道这间织坊赚的钱并不太多。

  “阮湘……”

  “放心,我会很好,一切都会很好的。”

  秦氏绸缎庄所卖的上等布料,阮湘一眼就可以看得出来,放眼苏州、湖州一带,没有任何一家绸缎庄的料子可以跟秦氏媲美。

  因此,当眼前这位衣著考究、手拿折扇的公子翩翩的飘进她眼底时,她已知对方非富即贵,平日接触惯了权贵之人倒也习以为常,只不过这个人她眼生,看起来不像湖州本地人士,更别提他那双死盯著她的诡谲笑眼是多么令她觉得碍眼了。

  她讨厌他,这是见到他以后的第一个感觉。

  “这位公子是来找我的?”她轻扬著眉,柔顺清丽的外表下却隐藏著顽抗不服输的个性,尤其在遇到明显的挑衅时,就像现在。

  “阮湘?”

  “我是,公子有事?”

  像是在鉴识一块石头究竟是宝玉还是劣石,秦日笙轻佻的目光从上到下将阮湘打量了一圈,才将眼神兜回她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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