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了。」
「我可以走了吗?」她起身欲走。
「等等,妳筷子都没动哪。」他长臂一探,将她拉回座位。
「我吃不下。」
「是菜色不合吗?」回头,他喊道:「掌柜的!」
突见身后围上一干人,就连帐房和一干跑堂的伙计全都抛下工作,同楼里的客倌全都和在一块。
「这是怎么着?」他微瞇起黑眸,语气微愠。
怎么,看猴戏不成?莫怪她老是心不在焉,老是垂下小脸不知道在想什么,原来就是有一干不知死活的人在旁凑热闹!
「三爷。」掌柜摩挲着手,端着一脸笑意迎上前,可始终停留在几步远外的距离,怎么也不愿意再走近。「这些都是咱们尽欢楼最拿手的招牌菜了,里头全都是后头湖里现捞的鱼虾,样样鲜甜、皮脆肉嫩的,怎么可能不合口味呢?」
慕容真闻言,瞇紧了阴沉黑眸。「现下是如何,这阵仗是在瞧街头卖艺还是耍猴戏,把我当什么了?」
「三爷,他们瞧的不是你。」掌柜的很委婉地解释。
「哦?敢情看得是我慕容真的未婚妻子?」
霎时,尽欢楼一楼食堂传出此起彼落的抽气声,数十双眼睛都快要给瞪凸了,却没人敢吭一声。
慕容真见状,不禁更加火大,咬牙咆哮,「西门祖就是我慕容真即将过门的妻子,怎么,你们有意见不成?老子娶妻,何时得要你们置喙来着?!」
「可,三爷,她、她……」掌柜的想斗胆进言。
「她她她她什么她?想说就说,吞吞吐吐做什么?!」他愈是畏缩,他瞧在眼里就愈光火。
「她不祥啊!谁都知道她克死了她爹,更知道她府里闹鬼!」
「那又怎么着?不过是传闻罢了!」他们全都是傻子不成?别人怎么说,他们不用查证便全都信进心里头了?「再说她爹死了,关她什么事啊?人又不是她杀的,把这事赖到她身上,太没道理了吧!」
气死人了,这是哪门子的蠢话?头一回带她上街,才教他见识到,这南京城里的百姓真是将她视作鬼怪般,不,根本就当她是祸害、煞星,简直避之唯恐不及,甚至是巴不得将她赶出南京城吧?!
怪了,她又是何时何地得罪了这些乡亲啊?
「三爷,你可千万别上了她的当,还记得几日前在书肆里,她在众目睽睽之下说,接近你的目的是要利用你,你可别一头栽进去啊!」
「放肆!老子的事何时轮得到你作主了?」反了反了,眼前究竟是什么状况?
特地带她到尽欢楼,一则是为了用膳,二则是因为知晓她甚少上街,三则想要同她聊聊他好不容易厘出来的结论,岂料结果竟会是如此。
早知如此,他宁可把她拐回西门府闲聊就好!
「可是,三爷……」
「住口!」他光火大喝,转身便想走。
再待下去,他肯定会血溅尽欢楼!
第9章(2)
可,他转身想拉着西门祖一道走,却蓦地发觉她人早已走向门口,赶忙箭步奔上,一把扣住她的手。
「祖儿,妳要上哪去?」他急忙问。
「不走,留着给你羞辱吗?」她缓缓抬眼,唇角的笑意又冷又悲。
原来如此,如今她总算是明白了,他分明是怀恨那一日她在大庭广众下给他难看,所以假装对她好,说得满嘴甜言蜜语,实际上,他的用意不过是为了要羞辱她!
「谁羞辱妳来着?」没瞧见他很光火吗?
「还不承认吗?」算了,都无所谓了,就当是还他,从今而后,互不相欠!
「妳在胡说什么?我带妳来这里的用意,是要同妳聊我的想法,我方才说了一大堆,妳全都没听进耳里,反倒是在意这些混蛋的想法?」用这种说法拒绝他,他铁定翻脸。
「你那是什么想法?全都是你的推测,你根本拿不出真凭实据。说到底,那也不过是你想要羞辱我的说词之一而已,等着我像个傻子点头答应,你再好生地嘲笑我、羞辱我,对不?」还好她没一头栽进去,要不岂不是要羞得投河自尽?
「谁说的?我是真的要迎娶妳,我是真的喜欢妳!而我爹的玉洞子就在妳府上的机关房里,这事赖得掉吗?」
「你……」她张口结舌地睇着他,突后身后传来窃窃私语,惊觉外头街上竟挤满了人,且个个都对她指指点点。「倘若那玉洞子真是你爹的,那你爹就是间接害死我爹的人,你以为我还会嫁给你吗?你别作梦了!」
若一切真如他所说的,那么害得她今日落到这般地步的人不就是他爹?既是如此,他凭什么要她嫁给他?
「倘若真是如此,我更应该娶妳,消弭不必要的仇恨,顺便消弭西门府里不实的闹鬼传闻,替妳洗刷冤屈!」
「你--」乱了,心乱了,她整个人都乱了,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已经乱得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了。「你走,我不想再见到你,只求你别再出现我面前,放过我吧!」
走,只要他走,她的心就会平静,一如这一路走来的十几年。哪怕只有她一个人,她一样可以走得顶天立地,而不该是像他现下出现在她面前,造成她的难堪,教她觉得羞赧欲死。
「不走,我现下要是走了,大家岂不是更要误会妳了!」天晓得到时候传言又会演变成什么不堪入耳的说法?
「我不需要你帮我!」他根本不是在帮她,他是在害她呀!她不想成为众矢之的,她不想走在街上便惹人侧目,甚至是惹人厌恶,她只是想要平凡地过日子。原以为从他身上可以得到好处的,岂料……这是她的报应啊,肯定是报应,她今日才会落得这种下场。
「那就利用我吧。」他突然道。
「利用?」她愣住。
「妳不是很想利用我?那就利用吧,不管妳要怎么利用我,我都不会有第二句话的。」就怕她睬都不睬他一眼,那感觉,彷佛心都快要碎了般的难受。
「不要,我只要你走!」他没瞧见后头的人都在议论纷纷了吗?
「我给妳机会利用,妳怎么还这么不知好歹?」他不由得动气恼吼道。
走走走,只会叫他走,她可知道她一个走字便在他的心头划下一刀,她说了几个走字了?没瞧见他的心头在渗血了吗?
「我不想利用你了,成不成?」
「不成,谁要妳招惹了我?既然如此,妳就别想逃,也别希冀我会离开,这一辈子,我是缠定妳了!」就算是天皇老子也不能拆散他们俩!
西门祖傻愣地直瞪着他,看不穿他的心思,听不出所言真假,只觉得心头狂颤,一下一下地重击着胸口,想相信他,真的想相信他,毕竟相处一段时日,她也知晓他这个人再真诚不过,绝对不可能以阴险手法对人,她方才是一时气极才会忘了。
可以相信他的,有他在,他可以帮她很多,可以……不对,他若是真留下了,若真因为她而再出任何事……
不,她该想办法激他走的,如今,不趁此时,更待何时?
走,他非走不可,要下他若真受她拖累,岂不是要教她内疚、痛苦一辈子?
「祖儿,相信我,我对妳是真心的,甚至我可以对着南京城的百姓起誓,我,慕容真今生今世只要妳一个妻,若有贰心,必遭天打雷劈!」他指天蹬地立下重誓。
「你……」这个傻瓜,为何要发这种毒誓,难道他真不怕?「我才不管你发的誓,反正……反正你不过是随口说说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