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肩头撞到了井栏,手脚碰到了井圈内缘的砖头,衣服也被井中横出的硬枝给割破了,但这些仍无法阻止她下坠的速度。
幸好这井废弃已久早已无水可取,现有的只是一些落叶败草所化成的臭泥,是以楚蝶衣虽从高处坠落,却幸运地掉在这堆臭泥中免去一死,但是她仍摔得满身污秽,狼狈不堪。
不过她悲惨的命运并未就此结束,就在她挣扎着想从臭泥中爬起来时,另一个由高处坠落的庞然大物随即压在她的背上,她还来不及尖叫,便已正面朝下地扑进了臭泥当中。
这下可真是「臭」不可当了!
鼻子闻到的,尽是腐败的臭气,嘴巴一张,那臭泥便大口大口地顺喉而下,呛得楚蝶衣差点晕死过去。
就在楚蝶衣以为自己会被臭死在这堆烂泥中时,一只大手不知打哪儿伸出,将楚蝶衣从烂泥中提了起来。
接着一个好听,又带着几分焦虑的男声响起:「妳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楚蝶衣早被烂泥的气味呛得几近昏厥,加上她现在满头、满脸、满嘴的烂泥,哪能说得出话。
她又是吐又是咳又是摇头,犹如溺水之人抓住浮木般地紧紧抓住那个男子的衣襟,「我……」
那男子摇头,「别说话,我先带妳上去。」
他搂着楚蝶衣的腰,微一提气就要向上冲出,这时,枯井上头传来黑衣人猖狂的声音:「既然你如此钟爱这个贱丫头,甚至愿意陪她一起去死,那我又为什么不能有成人之美?就让我成全你们吧!让你们在黄泉路上做一对同命鸳鸯。」
黑衣人说罢,便将一块块的大石朝着枯井掷下,打算砸死两人。
那男子眼见石头砸落,连忙拉着楚蝶衣闪在一旁。可是这枯井不过一丈之宽,再怎么闪避,两人还是不免被碎石砸中,而随着石头越落越多,两人可以闪避的空间也越来越少。
就在两人真要命丧井底之际,那男子忽地发现脚下的烂泥因为石块的关系而被挤往另一处,可奇怪的是,照理来说烂泥应会越堆越高,但是那些烂泥不仅没有堆高,反而因为石块的不断落入而越来越少,难不成……
一个念头闪过脑海,男子不暇细想,便将楚蝶衣往那堆烂泥中塞去,同时急急地交代:「闭气,尽妳所能地往前爬,能爬多远就爬多远,知道吗?」
过度的惊讶与慌张让楚蝶衣连点头都不会了,只见她抖着身子,深吸了一口气后,便将自己埋入了那堆烂泥之中。
头一埋入烂泥,腐臭的气味顿时潮涌而来,而那冰冷湿寒的泥巴,则从领口、袖口不断地钻入,欲哭无泪的楚蝶衣只能忍着胸口那股作呕的感觉继续往前爬。
她怎么这么倒楣啊?还没当上王后就遇到刺客;遇到刺客也就算了,居然还被扔进古井里;如果死在井底那也一了百了,偏偏她没死,却得在一堆臭不可当的烂泥中爬来爬去,她倒底是得罪谁了?
楚蝶衣一边沮丧地想着,一边手脚并用地在泥堆中爬行,她不知道自己爬了多久,只觉得自己彷佛成了一只毛毛虫,一只在烂泥巴中爬行的毛毛虫。
她隐约感觉到自己的头正抵着坚硬的石缘,手脚所触及的,也都是冷硬的石壁,而且越往后爬,那烂泥就越少;烂泥越少,她可以呼吸喘息的空间也就越大,这意味着她可以不用死了,至少不会被臭泥巴臭死,更不会被石头砸死。
正当她庆幸着自己快要脱离险境时,突然整个人往前一摔,扑通一声,她竟掉进了一池冰冷的幽水中。
楚蝶衣作梦都没有想到那甬道的尽头竟然是个水池,十足十旱鸭子的她,完全不谙水性,再加上她早已受尽惊吓又爬得精疲力竭,所以这一落水,完全没有挣扎便直直沉入水底。
水,流入楚蝶衣的耳、鼻,又沿着她的嘴流入肺中,身子彷佛被撕裂般地痛苦,可她却昏昏沉沉地一点办法也没有,只晓得古往今来大概没有一个王后会比她更倒楣了,才刚要嫁人,才刚要神气一下,就遭逢重重劫难。
难道她不该嫁给雍容吗?
就这么想着时,一双有力的臂膀忽地揽住她的腰,两片炙热的唇同时堵住她的嘴,将温热的空气徐徐送入她身体里,并且将她迅速地带到岸上。
「你……你是……」满身泥水的楚蝶衣又喘又咳,脸上早已分不清是泪是水,现在的她看起来极为狼狈。
「我叫欧阳容,妳叫楚蝶衣,没错吧?」
这个自称欧阳容的男子,目不转睛地看向楚蝶衣,从她滴着水的发梢,姣好秀丽的容颜,直到她因为衣衫湿透而露出的玲珑身躯。
欧阳容的目光让楚蝶衣烧红了脸颊,她抖着双手揪紧湿答答的衣襟,有些凶凶地吼道:「把头转过去,不准看!」
欧阳容微微一怔,却还是定定瞅着她,丝毫没有转头的意思。
气急败坏的楚蝶衣嚷嚷道:「我叫你把头转过去,听见没有?」
他指着楚蝶衣半开的衣襟说着:「可是妳身上……」
楚蝶衣更加恼火了,「我身上如何不关你的事,你只要把头转过去,不准再色迷迷地看着我就好了!」
欧阳容一脸古怪地默默转过身去。
见他转过身,楚蝶衣急忙抓着衣襟,来到一块大石头后面打算脱下湿透的衣裳,因为再不脱下这身又湿又脏又臭的衣服,她就算不冷死也会被臭死、脏死!
楚蝶衣一边向不远处的欧阳容张望着,一边又忙着解开衣服,此外还咕咕哝哝地警告着他:「你不准看喔!如果你敢偷看我一下,我就挖出你的一只眼睛,如果你偷看我两下,我就挖出你的两只眼睛,如果你偷看我三下,那我就……」
突然,楚蝶衣觉得自己摸到了一个湿湿黏黏,还有点冰冰凉凉的东西,那东西滑滑的,不像衣服,也不像泥巴,倒像是……
她张大了眼睛,缓缓低下头往自己的胸前看去,不看还好,一看之下她差点昏了过去!
那是一只水蛭,一只黑黑的,约有拇指那般大的水蛭正黏在她的前襟上。
「啊!」楚蝶衣不禁放声大叫,她火速地冲向欧阳容,慌张地抓住了他,「好可怕啊!有一只水蛭要吸我的血,救我,你快救救我!」
欧阳容早料到会有这种事发生,他刚刚救她上岸时,便看见她的衣服上黏着一只肥大的水蛭,可这丫头凶得很,连看都不准他看,更别说要帮她把水蛭拨下来了。
楚蝶衣紧紧抓住他,嘴里胡乱地喊着:「你快救我,你再不救我的话,我的血就会被吸干了,到时候没有血我会死翘翘,我一死翘翘的话,你也活不成了,所以你快救我,快救我啊!」
见她胡言乱语的模样,欧阳容真是又好气又好笑,他忍不住地想吓吓她:「不会死的,不过是一只水蛭而已,就算要吸血,也吸不了多少血。
况且水蛭一沾上人的身子,除非吸饱了血,否则到死都不会下来的。所以妳不如让牠吸个饱,等牠吸饱了,牠就会自动掉下来的!」
闻言,楚蝶衣更是冷汗直流,当下顾不得什么男女之别、王后之尊,就连敦煌九凤的面子也都被她丢在一旁了,她急急忙忙地脱下衣衫,将衣服往水里扔去,「我不要穿了,我宁可冷死,也不要被水蛭吸干了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