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妳蠢、是妳笨,压根不懂得防人之心,我要是不说,妳一辈子都不会知道妳爹就是遭人毒死的!笨丫头!」
狄心良闻言,为之一愣,好半晌才找回虚弱的声音,「不、不可能的!」
「谁有本事在这宅子里下毒?」他瞇起黑眸,一针见血地道:「不瞒妳说,就连妳身上也有微量的毒,自从和妳一道用过晚膳之后,我便发觉晚膳的每一道菜里全掺有微量的毒,这些毒一时之间是不会要了妳的命,但只要时间一久,妳就会跟妳爹一样撒手人寰!而我,就我笨,真心地想救妳,所以亲自抓药为妳熬煮,甚至每顿膳食都由我亲自到场监视!」
他的用心良苦,她可感受到了?
不,没有,她压根没感受到,甚至还当他是个想要挑拨离间的浑球!
他是怎么着?她不信便罢,他何必这么作贱自己非要她信了他的话不可?她要是真想死,由着她!
「可他若真是要我的命,他方才为何还要救我?」
于理不合啊?若他要她的命、要她的家产,他又何必待她如此之好?
「妳去问他啊!问他究竟是何居心啊!为妳挡下一箭的他,人就在后院院落静养着,妳大可以去问他!妳问我有什么用?想要妳命的人又不是我!」光火地撂下狠话,他头也不回地拂袖而去。
「小悠,先拿回菩萨笔啊。」慕容真虽是一头雾水,但依旧及时提点了弟弟。
「我不要了!」他还要那种玩意儿做什么?
「可没有菩萨笔,你回去怎么跟大哥交差?你别忘了,找回菩萨笔才是首重之事啊!」他跟在身后喊着。
听着慕容真疾如暴雷的嗓音,狄心良感觉心头一阵抽痛,覆上薄雾的眼睇着他决绝的背影,泪水成串滑落,她抹去泪,意外她居然掉了泪,完全不懂自个儿为何会掉泪,然心真是好痛。
究竟是因为这一场叫她百思不得其解钓杀戮,还是慕容真说的一番话?但,无论如何,事情原由就是这一支菩萨笔!
敛眼睇着手中的菩萨笔,她不禁死命紧握着。
思绪纷乱,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只能让泪水无助地爬满苍白小脸。
第10章(1)
夜半三更。
一抹纤细的身影鬼祟地朝后院院落而去,不时回头睇着身后是否有人跟踪,确定了四下无人之后,才小跑步踏进无人看守的楼阁里。
后头,院落的拱门旁,闪出两抹身影。
「小悠,这么晚了,你跑到这儿做什么?」
「散心。」他头也不回地道,双眼直盯着不远处的纤小身影。
「散什么心?贡笔都运上官船了,知县和其爪牙也叫知州大人收押大牢了,你还有什么心事来着?」慕容真顺着他的视线探去,再缓缓移到他的脸上,小小声地道:「小悠,你的表情有点狰狞。」
「是吗?」
「看起来有点像是……妒夫。」
慕容悠蓦地侧眼瞪去。「你说谁是妒夫?你以为我会在意我的媳妇夜探情郎吗?错了,我告诉你,那个姓冯的根本就不是我媳妇的情郎,只是她的冯大哥,而她不过是一时消化不了我告诉她的事,所以想要找他问清楚罢了,我怎么可能会放在心上?你以为我的度量有那么小吗?告诉你,我的器度可大得很,就连守在楼阁前的卫兵,都是我要知州大人遣开的。」
早猜到她定会找冯隽日问清楚,所以他才好心地为她开路。
如何,他度量够大吧!
「可是,你愈这么说,却愈有几分欲盖弥彰的意味。」倘若不在意,三更半夜跟在她身后做啥?
该是睡得正香甜时,却没事跟在人家屁股后头,说他什么都不在意,到底是打算骗谁?
虽说兄弟们甚少聚在一块,但小悠的性子,他还懂得。嘴上说心良丫头是爹为他挑选的,他是不得已才允承这门亲事,但依他对他的了解,若不是疼进心坎里,他可不会认定这个媳妇。
换言之,心良那个丫头,他肯定是相当中意的,要不,他也不会气得暴跳如雷了。
「三哥,你不说话,没人会当你是哑巴。」他咬牙恼道。
「那么,咱们还要不要再靠近一点?你的媳妇已进入屋内了,要是不靠近一点,恐怕听不见他们在谈什么。」
「不用了,反正我猜得着他们到底在谈什么。」他很相信她的,她说过,冯大哥就是冯大哥,她对他没有半点非份之想,只是若那家伙舌灿莲花,她会不会临时倒戈?
「是吗?那回房吧。」既然他都这么有自信了,他也不好意思再泼他冷水。
「三哥,你先回。」
「那你呢?」
「我去晃晃,培养睡意。」
话落,便瞧他头也不回地朝楼阁走去。
慕容真不禁摇了摇头,大步跟上。「满嘴鬼话到底是要说给谁听的?」
慕容悠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我对姓冯的那家伙有点在意,我想要去听听他怎么同我媳妇解释,你回去吧,别老跟在我身后。」
「那可不成,你身上有伤,还是让我跟着较为妥当。」
「我又不是小娃儿,不过是点小伤,有什么好紧张的?」
「嘘,小声一点,你想要惊动里头的人吗?」
抬眼一瞧,慕容悠才惊觉原来已踏进房外的长廊,不禁没好气地摇了摇头,靠在窗边,竖耳聆听。
*
房里,一片难遏的沉默。
狄心良直睇着半躺坐在病榻上的冯隽日,谁也没有开口。
良久,他才打破沉默,「小姐,妳来了。」
她的眼眨也不眨地,粉拳握紧了又松,松了又不自觉地握紧,挣扎了好半响,才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缓缓抹起苦笑。「事情不该是如此的,但最后落得这种下场,我却也是无话可说,待天亮,我便会被押解到县衙大牢,由知州大人决定如何定我的罪。」
狄心良闻言,柳眉紧紧地蹙起。「慕容悠说你和知县勾结,是为了谋取我狄家的产业还有菩萨笔,还不择手段地毒杀我爹,甚至打算毒杀我,若不是慕容悠的出现,也许就连我自个儿是怎么命丧九泉的都不知道……这是真的吗?」
冯隽日微愕,缓缓抬眼。「现下再多说什么都无济于事,慕容公子怎么说便怎么是吧。」
「我不相信!」
他勾起五味杂陈的笑。「事实摆在眼前,小姐为何不信?」
「因为爹过世时,你哭得比我还伤心,也许悲伤可以伪装,泪水可以伪装,但是哭红的眼……」那一幕,她至今记忆犹新。「你若真是要谋夺狄家家产,你有太多太多的机会,压根不需要在这当头选择最笨拙的方式。」
「那是因为我不知道菩萨笔的所在位置,若是让我找着了它,我就会二话不说地杀了妳!」
「若真是有心要杀我,为什么还要替我挡箭?这也是假的吗?」
「那是因为我知道事迹败露,所以才替妳挡下一箭,这是苦肉计,妳到底懂不懂?」
「既是苦肉计,你又为何要告诉我!」如此一来,这计谋究竟有何意义?
「我……」他不禁语塞,咬牙不语。
狄心良扁起嘴,走近他一些,轻声道:「冯大哥也许不知道吧,我爹在世时,曾经同我说过,每年入春之后,帐房的帐册总会出问题,总会有一笔莫名其妙的支出,然而我心生疑惑,要爹追查,他却告诉我,使用这一笔帐的人,肯定有他的苦衷,毋需追查,而现下,我总算明白为何每年入春之后,总会支出一笔为数不小的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