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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窦宛莞尔一笑,半调侃半安慰地说:“它们‘怀你好音’嘛!”

  他耸了一个未尝不是的肩,便把注意力拉到桑椹上面了,“还真是大粒哩,不知是酸是甜,来,嘴巴张开,试一个看看!”说着将桑椹凑近她的嘴缘。

  窦宛牙一张便咬了下去,含不到一会儿,眼睛就眯起来了,她伸着殷红的舌说:

  “酸!有点甜,又有点涩。”等她将莓吞下喉后,下了最后一个结论,“我不讨厌。”



  “真的?不讨厌,我们就多摘几粒!”郁云寿说着就动起手来了。

  “那小鸟怎么办?”窦宛在后面担心着。

  “它们自己啄来吃啊,难不成还要我摘给它们吗?”郁云寿笑着说。

  “我不是那个意思!”窦宛被他这么一逗,跺起脚来了。

  郁云寿看窦宛终于回复到正常时,心里结实地松了口气,“放心,还会继续长的,够大家吃的。来,把筐提高一点,我摘了好放。”

  窦宛就站在那儿,接着他摘下来的桑椹,一会儿说:“这边,这边好多!啊!



  那边的更大,还有下面的!看起来更多汁!”

  郁云寿不嫌烦,凡是窦宛看上的,他马上撇开眼前的去为她摘下。

  一直到那些诱人的桑椹快满出筐后,他们才收手。这时郁云寿的双手已被深紫色的桑椹汁给沾污了,窦宛忙掏出手绢上前体贴地为他拭净。

  可惜没多久后,阳光退去,天空被乌云占据,开始下起细雨。他们小跑步地赶回马车,两人才刚躲进车轿里,小雨滴便成了哗啦哗啦的倾盆汤了。

  “好险赶上了,要不然咱们就成了落汤鸡。”郁云寿一说完,窦宛便开心地笑了出来,她的笑带有强大的影响力,让郁云寿也不得不畅怀大笑,以袖子抹拭她发上的水珠。

  中午,他们躲在车轿里,以桑椹裹腹。

  这场大雨一下,像是天河倒灌,永无止境似地,他们被雨缠了将近两个时辰之久,直到天色渐渐要暗了,郁云寿才当机立断地冒雨架车找住所。

  野地里的农民人家是亲切又好客,郁云寿毋需透露显赫的身份使得得热诚的招待。

  窦宛从未尝过这么香醇的热奶酷及燕麦饼。是这户人家的作料不同吗?

  不是的!东西好吃,全是因为她心上快活,锦衣玉食了十七年,她从没用心去享受并珍惜过食物,反倒是在扮成樵妇后才体验到纯朴的美,这时她不觉捧紧了手上的饼,一口一口慢慢地嚼着。

  饱饭后,他们换上了粗布衣,围着炉火祛寒。农家大婶则有干草为他们这对“小夫妻”铺出了一张床。当夜,窦宛枕在郁云寿宽闷的臂膀上,安心又满足地睡去。

  翌晨,他们无以回报对方的好意,郁云寿便自告奋勇地要为农家大叔劈柴。窦宛修心他累着,一迳地要跟他抢刀斧,被他以温和却又坚定的口气拒绝了。

  “这有什么难的?就当我是在练功吧。你若要跟我抢着做,日后别怪我嫌你手粗。”给他这么一吓,窦宛忙地把手背在后,尽可能站得远远的。

  当午时,天一放晴,郁云寿驾着马车,拖着挥手告别的窦宛,以及大婶塞给他们的一堆芜青和白萝卜,远离了亲切的小农庄。

  他们在黄河岸边多待了一天,等水势消退后才上了大船,渡河朝南而进,这时窦宛才明白郁云寿的用意,他是打算带她回老家逛逛的。

  九月天了,洛阳城里却依旧是花园锦簇,秋风似乎默许了此地的树木,比河东又缓了上几日才要造访。

  郁云寿本以为窦宛是个洛阳通,怎知她除了通自家门前的石狮以外,是一窍也不通。

  “你说那个董卓的老巢在哪里啊?”郁云寿往后喊了一句。

  “听爹说应该是在这附近的……”窦宛伸出了脖子往外探了一下,忽地大喊:

  “那两座石狮我认得!这是我家!我家!”窦宛兴奋地攀到前面,指着在他们右侧的那幢深宅大院给郁云寿看。

  他缓下了马步,张望了片刻后,突然有人开了大门走出来,将一副挂在门上的弓调整好,回头好奇地睨他们一眼。

  窦宛定睛看清楚后,忙缩脖子往车里一躲,小声地催着郁云寿,“快走呐!那是我爹的总管,被认出来就惨了。”

  郁云寿闻言便一刻也不等地策马往前奔去,留下一团烟尘恰好挡住了赵廉的视线。

  他们绕着城闲逛了一上午,最后在热闹的市集附近停下了马车,买了熟食蹲在车轮旁边吃了起来。

  “你家有大事发生吗?”郁云寿随心地问了一句。

  “不知道啊!为什么这么问?”窦宛狐疑地看了郁云寿一眼。

  “挂了弓呢!”

  他的口气有令人玩味之意,教窦宛把到口边的食物放了下去,“挂弓又怎样?”

  “若非是喜事临门,就是用来避邪了。”郁云寿不是瞎猜一通,他是一口咬定了事实。

  窦宛从小就讨厌那些繁文褥节,既不学也懒得听,现在给郁云寿这么一点,倒真觉得自己是不学无术了,她腼腆地承认,“我爹是职掌教化的,古礼特多,名堂更是层出不穷,朝廷的官都在背后笑他多此一举,所以我也羞于去学。”

  “这不能怪你,是带头的风气不好嘛!”郁云寿拐弯抹角地就把拓跋浚损了一顿。

  窦宛反瞪了他一眼,见他摆了一副无辜姿态,也懒得跟他计较,只说:“你跟我爹倒是挺臭味相投的。”

  突然一个中年人的声音在他们身后的车厢传了出来,“啊!找了一上午,终于让我睨到了一条像样的大萝卜了!小兄弟,这萝卜怎么算啊?”

  窦宛觉得这口音耳熟得很,警觉地站直身子从窗口往车厢里偷瞄一眼,当下就识出了那个挽起袖子弯身挑着萝卜的中年人。

  她舌一咋,倏地蹲回地上,喘着气对郁云寿道:“惨了!”

  “怎么了?”郁云寿关心地摸了她苍白的脸。

  窦宛将他的手一揽,往后缩了一下,才说:“是我爹在挑着萝卜呢!”

  “你爹!”郁云寿有些吃惊,“还真是巧得离奇。我们没要卖萝卜的意思,他反而自我上门了。”

  “小兄弟!有没有秤杆啊?”窦宛的爹又在车篷里喊了。

  窦宛摇着双手,张口无声说:“不卖!不卖!跟他说咱们不卖。”

  但郁云寿另有打算,他将窦宛的头压低后,遮着她的身子扶她坐到墙边,要她趴头躲着,然后快步回到窦宛的爹身边,“失礼,失礼!我家媳妇突然觉得头晕,怠慢窦先生,还请多原谅。”

  是先生,而不是俗里俗气的老爷!

  听到有人这么称呼他,窦宪是喜在心头,但仍是不着痕迹地问:“瞧你像是外地人,怎知道我是谁?”

  “窦宪先生雅名远播,我一进城就有人指点您给我看了!您要买萝卜是吧?”

  窦宪给郁云寿这么一褒,脚底像是踩着云片似地,全身飘然起来,“是啊!找了好久都没看到像样的,终于在你这里看到了。看你谈吐文雅有礼,种的萝卜应该也是不差才是。这条怎么计量?”

  郁云寿想了一下,才说:“喔!我都是随顾客出价的。”

  窦宪拎着萝卜匪夷所思地看了郁云寿一眼,才问:“你这样不亏本才怪!”

  “亏不了多少,大抵上还是看人才卖的。”要不是你是窦宛的爹,我才没那么殷勤哩!

  窦宪这下可开怀了,“这就是你们把萝卜藏在马车里卖的原因了!等着识货的人来买。”

  郁云寿没说话,只以笑容回报对方,任他去抓取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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