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段路,他们十岁曾来过、十三岁来过、十八岁也来过,只不过是旧地重游,两人心境却略有不同。
「你知道吗?这一带的海上观光很盛行,想不想搭船出海去。」胡心仪提议。
「听导游的。」
第六章
湛蓝的海面上,一艘白色快艇正乘风破浪往不远处的岛屿前进。
胡心仪和纪珩希站在甲板上,赏岛、赏鲸。
「你看,前面那座岛是龟山岛,因为附近海域经常出现的鲸豚群,数量多达十七种,因此,赏鲸成为东北岸海游的重头戏。」
「所以我说台湾虽小,商机无限。」连海上小岛都是观光的景点,可见得台湾人民愈来愈注重休闲生活。
「也不尽然。待会我带你去玩点别的。」
「乐意之至。」他期待著。
船身绕岛而行,阵阵硫磺味扑鼻而来。
胡心仪指著龟首介绍著:「看这龟首经年不断冒出硫磺气,这就是--」
「吞云吐雾。」
「不,这是著名的龟岛磺烟,是龟山岛的八大奇景之一。」
话甫落下,一对海豚霎时破水而出。
「啊--快看那边!」胡心仪眼明手快的指著不远处的飞溅浪花。
一只只飞跃的海豚,身手矫健的翻涛前进,似与船竞游。游客们都和胡心仪一样,欣喜得齐声惊叹!
「加油!」这时候的她,褪去平日的理性,目光因专心捕捉飞跃的鲸豚而闪现喜悦,看起来像个淘气的小女孩。「你知道吗?我自己来过几次,但是它们都不赏脸,从没上来跟我打过招呼。」
当她全神贯注的望著海上娇客时,他的注意力却始终只放在她身上。
海风吹拂下,她的长发芳香飘逸,和著一股属於她独特纯净的味道,送入他的鼻端,让他忍不住更靠近她。「看来我今天的运气很好。」
「嗯,我也是托你的福,否则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才有机会看到。」她高兴的说著,没注意到他的胸几乎贴著她的背。
「说不定这几只海豚都是母的,它们迫不及待跳出来看你。」胡心仪忍不住又调侃他。
「也对,我不是来看它们的。」
「嗯?」她不解。
「我是来让它们看的。」在他眼底,活跃的鲸豚和海天一色的美景,都不及她灵慧之美。
「噢。」她了然一笑。「经你一提,我想到以前的那个害羞又自闭的朋友,他有很多和你相似的特质。」
她又提他!他不禁扬眉,好奇追问:「噢,譬如?」
「只要你们一出现在公共场合,所有雌性动物就会像蜜蜂看到花般趋之若骛。
不过,珩希防御心较强,对女人的靠近一向避如蛇蝎。他不但脾气古怪,而且小时候是那种坐车会晕车、坐船会晕船、坐飞机会晕机、坐云霄飞车会全身虚脱到昏睡三十七小时的特殊体质。」
「真这么虚!」他咧嘴一笑,虽然小时候虚弱又暴躁的缺点,一直深烙在她心底,但他仍开心能听到她提到自己。
游艇返回码头时,已不见海豚的身影,她才注意到背后的他仍沉默不语。旋即回首,下意识的问他:「你会晕船吗?」
下船后,他心虚回应,「走在陆地上,感觉还像在船上,摇摇晃晃的,这算不算晕船?」
她蹙眉,表情微愠,语气就像在责备好友,「会晕船为何不事先告诉我?」
「难得能和你来此一游……」他莞尔一笑,「我不想扫兴。」
「我看不看海豚都无所谓,你身体要紧。」自然发出的关心,驱使她靠近他。「要不要我去帮你买药?」
她把他当纸做的?!他都几岁的人了。
他唇边勾起坏坏的笑容,趁势轻抽她的腰,享受她身体的温软和贴心的呵护。
「不了。吃顿饭、喝杯咖啡、泡个温泉就恢复正常了。」
他的提议立刻获准。
「好,那我换来开车。」胡心仪坐上驾驶座。「你休息一会儿。」
坐在车内,眼前的秀丽山景填满了他的视线,思绪不禁飘飞到从前……
那年,他们十三岁,爸妈出国去玩,於是,他提议和她搭著火车去她的宜兰老家冒险。
下午抵达宜兰,他们喝著弹珠汽水,两人骑著一部协力车在河岸绕行。
刚开始,他在前头,她在后头,两人左摇右晃,险些跌倒。挣扎几回,两人终於抓到诀窍。
但骑过一小段斜坡之后,他觉得脚酸,喘了一口气才要回头问她,怎料,就像有心电感应般,她竟先开口:「喂,你到底有没有在骑?」
嘿!做贼还喊捉贼!他咬牙切齿的回她一句:「你才偷懒!」
「谁说的,我也踩得很辛苫。」
她那无辜的口吻,听在他耳里分明就是狡辩。
「不然换位置。」他不甘的说著。
谁知,换她掌龙头后,整个车身摇摆不定,转弯时,路口突然冲出一个冒失的男孩,为了闪避男孩,她连人带车的去撞山壁!
男孩追球去了,而她膝盖破皮、脸部瘀血的跌坐在地。
这一刻,怜惜毫无预警的撞进他的心,他心焦的上前察看她的伤势。
而她却拍拍两手,率性起身,故作轻松的笑著。「没事,只是小伤而已。」
总是这样,她从不在他面前表现柔弱无助,也从不掉泪、从不……有时候他真怀疑她的心是铁做的。
「我看看。」他伸手碰她的脸。
「真的没关系。」
他气她把他的关心当空气、气她受了伤还笑著说没关系,更气自己疏忽,没顾虑到她的安全……万一她撞的不是山壁,而是一部超速的大卡车,那后果不堪设想。
思及此,心口瞬间燃起一把愤焰,惹得他火大一吼:「你到底会不会骑啊?笨蛋!」
「因为前座太高了,我的脚很难踩到底。尤其要掌握方向,又要费力踩踏板,当然会顾此失彼嘛!」
瞅著无辜的她,他这才发现她的身高真的矮他一截了。
从那时候起,他开始兴起了对她的保护欲,也是第一次,发现对她有了心疼的念头。
那是一种很新奇的感觉。原以为自己恨她入骨,可没想到他打心里早已包容她--包括所有他认为的恶女行径。
「短腿仪。」他拿起手帕,边擦拭她的伤口,边嘲弄她。
「自闭希。」
互相嘲弄对方后,两人对视一笑。
他抛下被她撞歪的脚踏车,坚持拉她去清洗伤口。
然后在回来的路上,因为贪看美丽的夕景,又和她打赌找北极星,竟错过了搭火车的时间。结果只好到温泉旅馆投宿一夜。
那是一次很特别的经验,他们在旅馆讲鬼故事比赛,最后两人一夜没睡,带著黑眼圈回家。
从那天开始,虽然表面上他对她的态度不变,但他心中隐隐泼酵的微妙感受,历经多年,愈陈愈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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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过海豚后,现在他们在河岸旁共骑一部协力车,饱览湖光山色。
「累吗?」他贴心问著。
「不累。」跟她在一起,她忘了累、忘了时间匆促溜过,脑海想的都是她和他的过去。
当时他们也曾共乘一部协力车,因为贪看夕阳,结果错过搭火车的时间。
而今,和他不约而同的再度骑协力单车,欣赏夕阳在河中的倒影,她竟然有种回到过去的错觉。
运动过后,两人汗流浃背,口又乾又渴。
爬了坡,又骑了一段路,掌握方向的他注意到后方传来的喘息声加重。回头,他停下来又问:「口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