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那你想要做什么?」
「我并没有特别想去哪里,总有除去等你的朋友挖出实验室保全系统之外的事可做。」
「除了把车子开回实验室、让守卫仔细看看这辆车,我想不出还有什么事。」
这个男人难道没办法挑一辆不会引人注意的车吗?
没错,这辆雷诺是灰色的,之前那辆捷豹也是,可是顶级雷诺跑车并不是随处可见。但至少他没有挑红色的。
「进入建筑物的方法有几种?」她实事求是地问。「门窗是最普通的,也可以从屋顶的洞进去……」
「拿着链锯站在屋顶上就不会被人看见吗?」
「……但那很可行。」她瞪了他一眼,把话说完。「如果从底下呢?那栋房子一定会连接到下水道。」
他假装在思考。「有可能。我不喜欢,但还是有可能。电影里面的下水道好象永远都只有水,但一想到会冲进下水道的东西,我敢说里面绝对有别的。」
「旧市区的地下道错纵复杂,但实验室位在市郊,所以那里的下水道可能并不完善。」
「我只是好奇,万一我们真的得走下水道,那栋实验室是做什么的?他们实验什么?」
「药物实验。」
「那他们怎么处理废弃物?那些恶心的受害小动物会先处理过吗?」
她叹口气。根据一般常识,废弃物会先处理再丢进下水道,既然如此建筑物就不可能跟下水道有直接的连接。但实际上,废弃物会送到某个污水槽先处理过,再送到下水道。根据一般常识,他们也不想去接触那些未处理过的污水。
他说:「我建议不要走下水道比较好。」
「同意,门窗比较好,不然……我们可以找几个大箱子,躲在里面,送进实验室。」神来之笔使她这样说。
「哈。」他想了想。「我们得先知道他们会不会扫描包裹和箱子,还有他们会不会马上打开、有没有收过大型包裹——这些事情。而且,深夜之前我们不能离开箱子,至少午夜之前不行,那时候人才会比较少。对了,实验室是二十四小时工作的吗?」
「我不知道,所以那也要查。就算有保全系统的资料,我们还是得查一下。」
「我今晚会开车去看看停车场有几辆车,大约算出有多少人上夜班。对不起,我应该昨晚就过去的。」他道了个歉。「但现在我们还有一整天要打发。我们要开车回去,各自回到房间无聊一整天吗?还有什么可以做的?既然有人在找你,我不可能建议去逛街。」
不,她不想回去待在小房里,那里既不古老也不有趣,只是方便而安全。「我们就往前开,饿了再停下来吃午饭。」
他们继续往东开,一把巴黎和拥挤的交通拋在身后,就选了一条又直又长的道路,尽情发挥车子的马力。黎璃已经好久没有享受纯粹的速度感了,所以她安稳地坐在椅子上,扣好安全带,愉快地感觉到心跳在加速。她好象回到了青少年时期,和七、八位朋友挤在一辆车子里,在公路上奔驰。真不知道他们怎么没在高中时代挂掉。
「你怎么入行的?」他问。
她吓了一跳,望向他。「车速太快,你不应该说话。注意看路。」
他笑着稍稍放开油门,指针终于掉到一百公里以下。「我可以边走路边嚼口香糖。」他微带抗议地说。
「那两件事都不需要用到大脑,谈话和开车则是另一回事。」
他若有所思地说:「对一个工作上常常要冒险的人来说,你真的不太喜欢冒险,是吧?」
她看着风景呼啸而过。「我不认为我曾冒险。我都仔细计划,不靠运气。」
「是谁喝了明知道有毒的酒,想赌一赌量小就不会致命?是谁在巴黎被追杀,却因为想复仇而留下来?」
「现在的情况异于平常。」她没提到决定信任他更是冒险,但他够聪明,应该想得到。
「又是什么异于平常的事让你开始杀人?」
她沉默了一会儿。「我不认为自己是谋杀者,而比较像是以社会为战场的士兵。」她平静地说。「我从不曾伤及无辜。只有在国家的认可下,我才执行制裁行动,我相信那些决定是慎重做出的。我以前年轻时没想到这么深,但现在我知道有些人天性邪恶,根本不该活着。希特勒并不是独一无二的现象,你看斯大林、波帕(译注:柬埔寨杀人魔王)、阿敏(译注:乌干达前暴君)、本拉登。你不得不承认,世界没有他们会更美好,不是吗?」
「还有上百个低劣的独裁者,再加上毒品大王、变态狂、恋童狂。我知道,我也同意。但你第一次出勤就这么志向远大吗?」
「没有,十八岁的小孩通常不会想那么多。」
「十八岁,天,好年轻。」
「我知道,我想那就是我中选的原因。我那时一脸乡巴佬的样子,」她轻笑着说。「年轻而无知,一点也沾不上世故的边。但我却自认为很酷,而且觉得俗世无味。他们接触我时我还颇为沾沾自喜。」
对她的天真,他摇头。没听到她往下说,他说:「请继续。」
「我加入射击俱乐部,所以引起了注意。我那时迷恋一个男孩子,他很喜欢打猎,我就想,要是我能聊些不同的武器、口径、射程等等,也许会让他留下深刻的印象。结果我的表现很好,手枪拿在手里很自然。不久,我的枪法就比俱乐部里的每个人都好。我不知道那是遗传到谁。」她说着低头看着双手,仿佛上面有答案。「我爸爸不是猎人,也没当过兵。我外公是个律师,不喜欢户外活动。我爷爷在底特律的福特汽车工作,他偶尔会去钓鱼,但我没听过他去打猎。」
「也许是特殊的DNA组合。也许你爸爸对打猎没兴趣,但不表示他没有射击的天分。天,也许是你母亲遗传给你的也不一定。」
黎璃睁大眼睛,轻笑起来。「我没想过。我妈是个和平主义者,但个性和身体技能没有关系,对吧?」
「应该没有。回头说说射击俱乐部的事。」
「没什么好说的。有人注意到我的射击能力,向另一个人提起,然后某天就有个中年男人来找我。起先他向我提起一个人,一个男人,他做过的事、杀过的人,还附上一些剪报及警方的记录影本。我震惊到不行,接着那个好人说要给我一大笔钱。我又被吓到了,便拒绝他,但我忍不住一直想着他说的事。他一定也知道,才会在两天后打电话给我,我就答应了,我要做。我那时才十八岁。」
她耸耸肩。「我去上了一些基础密集课程。正如我所说的,我那时一脸乳臭未干的样子,所以没人会觉得我有威胁性。我轻而易举地接近那个家伙,出手、离开。之后我只要一想起来就呕吐一个星期,还作了很久的噩梦。」
「但等那个好男人又给你另一个工作时,你还是接了。」
「我又接了。他跟我说第一次的工作对国家是很重要的服务,那人有害社会。老实说,他并没有说谎,也没有操纵我。他说得很实在。」
「但他是对的吗?」
「他是,」她轻声说。「他是对的。我所做的事是违法的,我知道,我也设法去习惯它。但他并没有说错,而且我愿意做肮脏事。总有人必须去做,我做又有什么不可以?反正第一次之后,我已蹚进浑水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