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上天眷顾她,即使他的人在拥挤的伦敦希斯洛机场将她跟丢,他可能也不会过度疑心。他也许会怀疑她为什么要搭飞机而不是乘渡轮或过海隧道,但许多人在时间紧迫时,从巴黎到伦敦或反向时也常搭短线航程。
最佳的可能是,对她的行程他都没有多心,直到几天后她仍没有回家。最糟的可能是,他不畏目击证人及可能的后果,指示属下在戴高乐机场逮住她。罗德通常不会担心这两种情况。她押的注是他不会做到那个程度:至今他还未察觉她不是自称的那个人,因为他没让人狂扫她的寓所。既然没有,就更没理由在大庭广众下滋事。
黎璃走下楼等出租车,站在她可以看见街道但监视的人瞧不到她的地方。她曾想过走几条街到出租车等候处并排队等车,但那不仅会给罗德她不想让他拥有的时间,同时也让她疲累。曾经——只是一个星期以前——她可以全速疾跑这段路程,而且没人追得上。
也许她的心脏只是受了点轻伤,刚好让乔医生侦测到杂音,但隐藏在里面的毛病终究会过去。她曾有三天病得很严重,无法进食,只能躺着。体力流失的速度比获得快许多。她会再等一个月时间;如果届时尚未恢复正常,她会做些心脏方面的检验。她不知道去哪里做或者是如何支付费用,但她会想办法解决。
当然,那是假设一个月后她还活着。即使她躲开了罗德,仍需闪避她的前任雇主。她并未计算有多少胜算;她不想让自己泄气。
一辆黑色出租车停在外面,司机帮她拿手提行李。黎璃喃喃地说:「好戏上场了。」镇静地走出来。她不慌不忙,没展现出丝毫的紧张。坐定后,她从袋子里取出一面小镜子对准角度以观察监视她的人。
出租车开走,银色奔驰车也跟着上路。它缓下来,一个男人猛冲过来近乎是跳进乘客座,接着奔驰车加速一直到紧跟出租车后。从镜子里,黎璃看到那名乘客对着手机讲话。
机场离市区约三十公里,奔驰车一路尾随出租车。黎璃不知道是否要觉得受辱;罗德居然认为她笨到不会察觉到被跟监,或是他认为即使她留意到也不会在意?换个角度想,一般人不会查核自己是否被人跟踪,看守她的人行为明目张胆,意谓着罗德仍未真的怀疑她,只除了要人看守及跟踪她。凭她对他的所知来判断,他的确会持续跟踪她一直到找出是谁杀了他父亲。罗德不是会让漏网之鱼逃入大海的人。
抵达机场后,她沉着地走到英航柜台办理登机。护照上显示她是英国公民卫亚姗,护照上的照片与她现在的发色相符。她搭乘头等舱,没托运行李,多年来小心地建立这个身份,护照上盖有许多出入境印章显示她一年到访法国多次。她拥有许多类似的身分证明,即便对兰里那边的窗口也谨慎保密,就为了应付这种紧急情况。
当她通过各项安检来到指定登机门时,乘客已开始登机。她没朝四周张望,仅是小心地用眼角余光细察周围。喔,是的,那个男人站在那边;他看着她,手里拿着手机。
他没朝她走来,只是打了个电话。运气眷顾着她。
随后她安全地上了飞机,确实身处英国政府的管辖权内。她的座位靠窗:靠走道的位子坐着一位二十多近三十岁衣着时髦的女人。黎璃低声道着歉经过她坐入靠窗的位子。
半小时内他们已经飞在空中,开始一个小时到伦敦的航程。她和旁边的人幽默轻松地谈天。黎璃那口公立学校的腔调似乎令这女人觉得自在。英国腔比巴黎腔更容易保持,大脑似乎放松时,她几乎如释重负地叹气。短暂地打个盹,到机场那段路让她疲困。
离伦敦还有十五分钟时,她倾身将手提行李从座位底下拉出来。「对不起打扰一下,」她迟疑地对身旁的女人说:「我有点小麻烦。」
「是吗?」女人礼貌地说。
「我的名字是卫亚姗,也许你听过卫氏工程公司?那是我先生盖瑞的公司。事情是这样的……」黎璃垂下眼,好象有些局促不安。「我要离开他而他对这件事不太能接受,所以他派人跟踪我,我害怕他会命令他们捉我回去。他有些暴力,只照自己的方法做事。而且……而且我真的不能回去。」
这女人看起来既不安又好奇,似乎不曾从一个陌生人的嘴里听到这么隐私的细节,但又不由自主地被迷住。「真是可怜,你当然不能回去。但我怎么帮你呢?」
「我们下飞机的时候,你可不可以帮我提这袋子去最近的化妆室?我会跟着你进去,再把它拿回来。里面是一些改装的东西。」在恐怖份子猖狂的年代,被要求携带陌生人的袋子,女人的神情露出警觉。黎璃赶紧说:「瞧,你看一下。」她快速打开手提袋拉链。「就是衣服、鞋子、假发,没其它的。他们可能认为我会改装,所以会留意我带进去厕所的袋子。我在一本教人如何躲避跟监的书上读到。我知道他会要人在希斯洛机场等着我;一旦我走出机场等交通工具,他们就会捉住我。」她紧拧双手,希望看起来适度沮丧。她那仍然瘦削及病容尚存的脸帮了点忙,加上她的身材一向瘦长,让她的外表看起来比她的本质更脆弱。
女人从黎璃手上接过手提袋谨慎地检查每样物品。她拿起其中一顶假发,笑容在脸上漾开。「装得很朴素,是吗?」
黎璃也笑了。「我希望这一招会成功。」
「我们等着瞧。如果不成功,我们可以搭出租车一起走。人多总是比较安全。」这女人现已兴致勃勃地参与这件事。
假如旁边坐的不是女人,黎璃会即兴想些其他的点子试试运气,但这第一着棋已经些微增加她的赢面,而此刻即使只有一点点的筹码也值得她抓住。中情局可能正等着她,罗德的党羽亦然,而且他们都不易受骗。
端视他们想怎么玩这游戏,他们可以在她一踏出飞机就逮捕她,这种情况下她什么也不能做。虽然他们的玩法通常会更加保守与谨慎。假如可以避免扯入政府机关而惹出一些细琐讨厌的杂务,他们总是能免则免。
飞机以最少的晃动着陆并滑到入口。黎璃深吸一口气,她的同伙轻拍她的手。「不要担心,」她雀跃地说:「你会成功的。看着好了。我怎么知道他们正在监视你?」
「我会把他们的位置告诉你。我走进化妆室前会寻找他们在哪里,你在我离开化妆室后再出来,如果他们还在那里,你就知道计谋成功了。」
「哇!真是刺激。」
黎璃真心希望不是那么刺激。
女人携着手提袋下飞机,率先走在黎璃前头,中间隔了两个人。她步伐轻快,看着告示牌但没瞪着出口处等候的人群。好女孩,天生吃这行饭的,黎璃想着,隐藏住她的笑容。
有两个人正等着她,再一次地,他们并未企图掩饰他们的目的。她觉得欢欣鼓舞。罗德尚未怀疑任何不寻常,也不认为她留意到自己被跟踪。这计划可能真的奏效。
两个男人尾随着她,保持二十到三十呎的距离。走在她前方的同伙进入第一间化妆室。黎璃在外面的饮水机前暂停,让她的跟踪者有时间挑选监视位置,之后才进入化妆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