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原本清新单纯的香好,现在忽然变得世故时髦了起来。但是她的改变又不完全是好的,反而像是……暴发户,迫不及待将「有钱」刻在脸上、挂在身上。
他的大掌倏然握紧,又缓缓松了开来。
时间……要给彼此时间。
他不能忘记原来的香好是如此的天真、善良美好,她只是一时冲击过度,相信过一段时间就会恢复原状了。
「你怎么了?好像心情不好的样子。」香好怯怯地问,捏紧杯把的手指微微变白了。
她以为他会很高兴见到她,毕竟他来了,不是吗?
可是从刚刚到现在--
她终于发觉了他怪怪的,他没有笑,只是紧紧皱着眉头,在凝视着她时,深邃的黑眸里没有温柔,没有笑意,只是疏离冷淡的观察。
为什么?
她变得不够好,或者是……衣服买得不够高级,脸上的妆不够优雅吗?老天,如果她知道他今天会来,就算要她内心滴血地买下最昂贵的衣服,化最难以呼吸的厚妆,甚至是再忍耐三个小时刺鼻药水味的染发……
她好不容易建筑堆积出来的小小自信全面临上崩瓦解的边缘。
「也许我有点累。」齐翼凝望着她脆弱的小脸,不禁心又软了下来,伸手轻轻抚摸着她上了粉的颊边。「开了五个多小时的车,我累了。抱歉,我赶着想要来见妳,却从刚刚到现在还没能好好看看妳,和妳说说话。」
他浪费了太多精神在震惊和揣度她为什么变成这个模样上,但是方才短暂的剎那间,他却在她脸上看见了熟悉的腼腆与怯柔。
没有夸张的言辞,嚣张的气焰,就只是她自己。
他心动的那个女孩。
「我在这儿呀。」她忘了要保持自信名媛的形象,痴痴地望着他,鼻头发热。「我也忘了告诉你,我……很高兴你来了。我真的有点怕……怕你忘记我了。」
他吁了一口气,总算发自真心地笑了起来,「妳不应该对我没信心的。」
「是呀,对不起。」她不好意思地道:「你开了五个小时的车,太辛苦了,为什么不坐火车呢?」
「火车没有我的车快。」而且他迫不及待想见到她,所以也可以算是「归心似前」吧。
「傻瓜,你中途都没有休息吗?这样太危险了。」她忧心忡忡地道:「齐大哥,求求你以后别做这么危险的事,我会担心的。」
他心底一阵温暖,在层层夸张俗丽的脂粉底下,她还是他熟悉的那个小香好。
「我没事。」他温和地道,「妳想吃黑森林蛋糕还是鸡肉派?」
「鸡肉派!」她脸红了起来,「我是说,如果你想吃鸡肉派的话。」
「我比较喜欢看妳吃。」他摸摸她的头,将鸡肉派递给她。「饿了吧?我看得出来妳一直盯着它。」
「谢谢你。」她努力想要保持淑女的好形象,可是饿过头令她的脑筋变迟钝,无法再思及「名媛」通常都是怎么做的。她接过鸡肉派,食指大动地用塑胶餐具切着派,迫不及待塞了一口。
唔,真好吃。
一份六十五元总算花得值得。
想到花钱……她今天就花了以前五个月的薪水,付帐的时候连手都在抖。
可是为了将来,为了他,为了蜕变成一个令人激赏的名媛……她说服自己,每分钱都花得应该。
齐翼近乎着迷地盯着她快乐的吃相,粉红色的舌尖舔着美好的嘴唇,他的小腹一阵阵灼热骚动。
他想吻去她唇瓣上碍事的口红,彻底品尝她的滋味。
「等一下你需要先好好睡惯觉。」她忽然停住动作,忐忑不安地望着他。「你明天就要回台北了吗?」
「不,我有一个星期的假。」他修长的指尖轻轻替她拭掉沾在唇边的派渣,「不过妳说得对,我是需要先睡一觉。」
「我帮你订全台南最大的五星级饭店!」她热切地道。
「不是住在妳家吗?」他故意眨了眨眼,坏坏地笑。「啊,我以为南部人是很好客的。」
「我……我家?不行!」她紧张地大叫一声,连忙又捂住嘴巴四下张望。天啊,有没有人在看?她这是哪门子名媛,一下子就露出马脚了。
他当然不能住在她家,要是给阿爸知道,一定热情地打探他的身家背景祖宗八代,恐怕连嫁妆多少钱都直接摊在桌上,问他什么时候要来下聘了。
淳朴好脾气的阿爸常常说,家里不管多穷,如果她要结婚了,他一定会卖田卖地办得风风光光,并且给她嫁妆一牛车。
现在阿爸成了暴发户,这个承诺实现起来更是轻而易举。
她不希望阿爸的过度热情吓走了他。
他是斯文的都市人,也许不是很能接受这种赤裸裸的热情和关爱,她不要他讨厌她的俗气。
「妳伤了我的心。」他捧着胸口叹气。
「不、不是啦,我当然欢迎你住我们家,如果你只是我朋友或同学的话,但是你……」她说不下去了,因为实在不知道他目前究竟是如何定义他俩的关系。
是情人吗?好像又没那么熟,是朋友吗?他们可是亲吻过的。
哎呀,她觉得心好乱。
「嗯?」他笑吟吟地看着她,「我怎样?」
她不敢说他们还不太熟,怕他又像那天在台北一样,在众目睽睽之下突然吻她。
这里不是台北,可是民风保守的台南。
她不知道怎么回答,索性用鸡肉派把自己的嘴巴塞满满。
齐翼笑了起来,整个人被强烈的释然与喜悦冲刷而过。
终于,她又是他所熟悉的那个女孩了。
「好吧,我想第一次就住妳家也太冒昧了。」他微笑开口,不忍心再捉弄她。「我已经订了台南的丽致酒店,妳待会方便告诉我方向吗?」
香好睁大了滚圆的眼睛,可爱得令他真想俯过身再偷吻她一记,但是上头浓浓的粉红色眼影实在令人好不习惯。
「你很坏耶。」
「谢谢,我正想塑造新形象。」他啜饮着冰玛其雅朵,暗暗一笑。
「你……」她干脆赌气的端过他动也未动的黑森林蛋糕,大大舀了一口塞进嘴里以示报复。
看来想改变新形象的不只是她一个人嘛。
但是他就连开玩笑的时候,都迷人得不得了。真是不公平,怎么可以这样?
唉,但愿她时时刻刻都有他的自信和天生魅力好了。
嘴里甜甜香软的蛋糕忽然化成了重重的铅块压在香好的胃里,剎那间,她真的觉得茫然不知所措。
新改变是对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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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翼必须承认,和一个打扮俗丽又过度穿金戴银的香好穿梭在古色古香的台南城,并不是他当初所想象的情景。
但因为她是她,所以他还是觉得震惊之外有一些些甘之如饴。
「你要回饭店休息了吗?」香好依依不舍地抬头望着他。
他双手稳定地掌控着方向盘,温和地道:「我去补个眠,要不要和我一起?」
她的小脸瞬间炸红了,讷讷地道:「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不是说我要跟你一起睡觉,当、当然我听说饭店的床都好大好软好舒服,但是……我、我没有要跟你……」
他开心地笑了起来,拍拍她的头。「唉,我真想念妳结巴的样子。」
又来了,像在拍一只宠物狗的宠溺模样--虽然说这种滋味很不赖,但是她希望自己的地位能够稍稍提升一点,让他最起码把她当成一个有自信又美丽,而且令他赞赏的女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