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绿说对了,这阵子景气真是越来越差了,在校成绩特别优秀的同学,也不见得能一毕业就找到理想的工作,何况是她。
当初能顺利进入鸿乔物流上班,她原以为是凭借着自己的真本事,一路过关斩将得来的,现在想想,说不定有一半原因是来自水云扬,虽然目的不明,但她相信她和水云扬不会就这样切得干干净净。
又一个星期过去,在她寄出第二十一封履历表时,终于接获五个面试的机会,但每一个都被她三振出局。那些公司不是薪资过低,就是老板企图要她一个人当三个人用,或者,并非正派经营的产业。
完了,她果然不是走正途的料。
“你啊,骨子里就跟你妈一个样,永远做不了正室夫人!”
洪燕慈的话又在耳边响起,令苏柳红方寸间一阵刺痛。倘使她真是个浪荡的拜金女,她就不会那么轻易放过卜绍曦,也不会退还他送的高档首饰;如果她真是那样的女人,怎么会不紧紧的抓住水云飓,从他身上狠捞一笔。
她很清楚,她不是坏女人,她母亲也不是。母亲之所以到酒家上班,必然有她不得已的苦衷,只是没有人体谅她,反而在她行为稍有违反常规时,就拿帽子扣她,就残酷的将她打入地狱。不管她多努力,似乎注定一辈子磨灭不掉出身卑贱的烙印。
穷困的人没有骄傲的权力?
她该好马吃回头草,请水云扬再给她一个机会?
幸好,就在苏柳红即将为五斗米折腰之前,他终于来了。
她懒得去猜测究竟谁给的地址,为什么他会知道她搬到这边来?她急于知道的,是他意欲何为?
好久不见。她在心里跟他说。水云扬依然气宇轩昂、俊逸自若,看来没有没为情所苦,真教人泄气。
他在她身旁坐下,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我一直期待你能自动复职。”
“我想过,但没脸回去。”她坦白的秋瞳清澈明亮,没有一丝杂质。
“非要我亲自来请你?”语调中有点疲惫。
“你不来,我怎么知道还需要坚持到几时?”她为他倒了一杯温开水,因为经济拮据,她三天前就已经没咖啡和茶可以喝了。
水云扬蹙了下浓眉,睇视她的目光有着不解和困惑。“我从没见过一个蓄意颓唐、堕落的人,还死要面子。”
“现在你见到了。”苏柳红对着水杯低笑,“这就是人性的矛盾。富贵人家有富贵人家的维谷,穷人家有穷人家的两难。好比你跟我。”她转身正视着他。嘿,他面上果然现出痛苦的神色。
“你爱我,却不敢爱得理直气壮。”她踱到落地窗前,接着说:“我想勾引你,却也没胆量堂而皇之,所以我们都浪费了许多宝贵的时间。”
“过来。”他音调虽低,但饱含着足够的威严。
苏柳红乖乖的走到他面前,直接偎进他怀里,右手食指指着他的胸口,“不必压力沉重,我们各取所需,一旦大限来到,只要拍拍屁股,潇洒的挥挥手,就能自由自在去开创另一番天地,何乐而不为?”
“我从来没那样的念头。”他渴望的不是速食的情爱。
“现在开始还来得及。”她必须先教他使坏,这样才能遂了她的心愿,将来也不会有太大的负担。
水云扬冷冷地看着她献上的红唇,复杂的眼神中闪灿着如子夜星辰般的光芒。
这样美丽的她还诱惑不了他吗?苏柳红无声地叹口气,再接再厉使出浑身解数。他是她目前能抓到的唯一一根浮木,绝不能让他轻易离去。
尽管她在爱情和性爱这方面的知识和技能太过贫乏,但靠着女人天生的本领,她依然挑动了他体内幽微的动情激素,再有定力的男人也禁不起似水柔情,何况他原就有心。
水云扬吻住她的唇,搂住她的身,再澄明的理智都无能为力了。
她没有他想象的经验老到呀,这女人多么“用力”的在取悦他,却处处显得生嫩而笨拙。
有了这层体认,他总算完全敞开心胸,接纳这心仪已久的女人的挑逗和撩拨。
两具火热的躯体,从客厅缱绻至卧房,纠结得难分难舍。完全没有心理准备之下,苏柳红竟然就这样把自己的身体交付出去。
可真正令她手足无措,却是床上的那片落红。
“不必惊讶。”她可笑的安慰水云扬,“那天我到医院以后,顺便做了处女膜手术,所以,呃……”
水云扬脸上的神色阴晴不定,痛苦、激越还夹杂着许多不明成分。他再次按倒她,这回要得又凶又狠,近乎粗暴。
不知什么时候,黑幕已然低垂,幽夜中传来他急促的喘息,一滴滴成串的汗水淌至她脸颊,如泪般缓缓地晕化于枕畔间。
她光裸着身子走进浴室,在水气氤氲中看到镜中的自己,两颊泛起潮红,令雪白的面庞更加妩媚动人。
不想问为什么?整个过程是那样甘醇香甜、丝丝入扣,这就够了,即使后半段有些美中不足,但也并不是太糟糕。
直到她冲洗完毕,包裹着浴巾出来,水云扬仍裸着上身,静默地躺在床上。不需要灯光,她也仿佛能看见那雄健壮实的身躯,拥她入怀时的孔武有力模样。
“总经理,”扭开床头柜上的小灯,她坐上床沿,身子倾斜向前,故意露出乳沟,“以后我是回去当你的风流秘书,还是窝在这儿,专心等候你偶尔心血来潮时的眷顾?”
水云扬保持着一贯的高姿态,抹去方才的激动忘情,瞳仁内流淌着无痕的水波。
过了很久很久,他从脱下的上衣口袋里取出一张空白支票及笔,迅速写了一个教人咋舌的数字,然后放进她手心。
“从今天起,你不许有别的男人。”只要这层关系仍在,他必得是她的唯一。
第6章(1)
台北下起入秋后的第一场雨,淅沥哗啦,直下了快一个星期,又湿又粘的感觉教人变得懒洋洋,对啥事都提不起劲。
苏柳红穿着一袭粉蓝色薄丝睡袍,站在水珠满布的窗前,窗外的紫藤禁不住风吹雨打,垂头丧气地发着呜咽哀鸣。
由十六楼的高处俯视大台北,雨夜的都会,繁华中有着璀璨的寂寥,只有落寞和孤独的人才啜饮得出这份萧索。
连日来,水云扬总是在午夜到来,清晨即离去。有时热情、有时冷冽,但他总是要她,很要,且从不厌倦地。
挥别可怜兮兮的灰姑娘生活,日子突然锦衣玉食了起来。水云扬是个大方的情人,珠宝、华服,从不吝于给她。但他从不陪她去挑选,要不给钱,要不叫人送来整册的目录,一切由她决定,他只负责买单。
他像藏匿一件宝物,更像遮掩一个耻辱般,将她密密实实的与世隔离。她从没陪他出去吃过一餐饭,也没见过他的任何亲戚朋友。她像个隐形人,只在他需要的时候出现,用完了就丢在一旁,不得抱怨,不得发牢骚。她唯一要做的就是等待,天天等候日落黄昏,等候夜灯的光华照耀着台北城,以及这个没有人闻问的角落。
老爸一定不知道水云扬存心纳她为情妇,否则他断然不会答应把她送进这屋子。
然而很不幸的,她根本不是当情妇的料。短短一、两个月,她已经闷得快爆掉。
水云扬不准她有别的男人,可并没有禁止她外出。决定了,她要出去透透气,趁着雨霁天晴,出去见见外边的花花世界,也让这个世界见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