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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个展之后,她搬离了恋恋的家,搬入春水画廊老板的别墅。

  春水画廊的老板——蒋暮槐,是她的伯乐,也是一个精明能干的画商,懂得如何包装一片未成名的画者,只要那人是一块未经琢磨的璞玉,他是十分有兴趣而且十分卖力的雕工,他不惜砸钱,不惜在刚开始时小小的蚀本,只要他认为那人值得。

  薛佛是最近被他相中想要栽培的画者,他给她十足的创作空间,不限制她的画风及作品一定要迎合现今的市场,他很清楚如何让她在任何的情况下享有自由,自由对一个热爱生命的画者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

  所以薛佛十分信任他的指引,也因为这样,她搬入了这幢占地三百多平米的别墅,他要她专心地作画,不用为杂事杂人所扰。



  但她却坚持使用者付费的观念,所以她每个月仍然照付他房租,她只卖画不卖身。

  蒋暮槐住在别墅的二楼,除非必要,他很少打扰她,对她的若即若离一直不甚了解,在他的眼里,薛佛如一般艺术狂热者一般对自己的理想抱持着崇高的追逐乐趣。

  而她也不像一般的女人。一般的女人在像他这样多金的男人砸了这么多钱,又让她住豪宅的情境下,通常早已意乱情迷,早已迎他为入幕之宾;但她却完全不同,她的心从未对他敞开,只除了谈她的画作、她的理想之外。

  她是个美丽的女人,不说话时沉静得像一缕幽魂,谈到对画的热爱时却又情怀炽热,她的眸子有时像水,有时像火,足以溺人,足以灼人。

  他怀疑她的心里早已住着一个人,除了给了那人爱以外还给了他生命。虽然她不说不谈,但由她的画里,隐约可以嗅出一丝端倪。

  三十七岁,单身、规矩、儒雅。他不知道在她的眼里,自己是个怎样的男人。



  她总是对他客客气气的,生怕一个不小心会踢伤他似的,但她却不怕他,他奇怪着,为何她会如此放心他。

  下午,他听见楼下的关门声——她出去了。

  第六章

  范府

  李嫂一早敲了范拓芜的房门,他的怀里躺着夜总会新来的玛丹娜,急急的敲门声伴随着李嫂特有的浑厚中音。

  他开了门。

  李嫂一脸的微愠。从墙角抱了一幅画往他怀里塞,“喏!这是薛小姐她的画,你要我买一幅,我也不会挑,总觉得每一幅都很美,以后这种事你自个儿去做;真是搞不懂你,拓芜少爷,你明明心里想着的是薛小姐,偏偏又弄个妖女回家。”李嫂嘟哝着。

  “喂!喂!我发现很难找到一个你会满意、停止批评的对象。又诗嘛,你嫌人家富家千金难伺候;玛丹娜呢,你又说人家是妖女,好在你没有儿子,否则,做你的媳妇一定要是上辈子烧了好香的女人,才能过五关斩六将,让你百看百不厌。”在拓芜眼里,他早已当李嫂夫妇是一家人了,所以说起话来彼此的分际不是那么明显。

  “才怪,我就觉得薛小姐她人很好,不只是长得漂亮,对小孩又有耐心,而且我打包票她会是个好妻子,是你不懂得把握机会;现在可好了,薛小姐已经被画廊的老板追跑了。”李嫂意有所指。

  “画廊老板?哪个画廊老板?”不可能是刘长生,老刘知道他对薛佛有意思,他不可能想以他为情敌,何况他已经是有家室的人了。是哪个画廊呢?

  “就是出钱让薛小姐开画展的老板啊,那天我去看画时那人也在场,说什么画展之后薛小姐就要住在他家了,这不是被他追走了是什么?唉!好机会不知道把握哦!”李嫂嘀嘀咕咕地边说边下楼,她真是搞不懂现在的年轻男女谈情说爱的方式,遮遮掩掩地做什么?

  范拓芜缓缓地拿起李嫂留下的画,正好就是那幅金瓜石的云和他,是李嫂挑的还是她刻意要李嫂带回来的?

  他的身后突然扬起玛丹娜的声音。

  “拓芜,你站在门口和谁说话说得这么起劲?谁送来的画呀?这画里头的人是你吗?”她大惊小怪地嚷叫。

  “进去把衣服穿上,早点回去休息吧,晚上海之朝露见,还有,以后不论在夜总会或是在其他地方,请你不要忘了你的身份,叫我范老板,我的名字不在你我的对话里。”

  “好吧,就叫你范老板吧,今天晚上我会注意这个细节的。”她以为还有今晚、明晚、无数个的夜晚。

  “今晚你不会在这里,我不再需要你了。”他冷酷地说。

  这就是他对女人的态度。

  李嫂说薛佛住到春水画廊蒋暮槐的家里去了,他不相信她会作贱自己的身体去交换物质的享受。但事实摆在眼前,容不得他不去相信。

  冲了冷水澡,他不打算回头睡回笼觉,因为睡不着,把画收藏在他的袖珍古董间里,上了锁。

  * * *

  到车库驶出了朋驰,准备让阳光照耀他微寒的心。今天不是假日,街上少有嬉戏悠闲的人,多半是有工作在身的忙碌都市人。

  有一个身影倏地吸引了他的目光,是她,独自一人。怎会有如此的偶然?她正朝他车行的方向迎面走来,似有急事,他随意路边停车,顾不得被拖吊开罚单,他大咧咧地立在她身前,挡住她的去路。她一见是他,反应激烈地往来处奔去,好像做了亏心事怕他知道。

  当然是做了亏心事哕,蒋暮槐是她的金主。

  他追了上去,他的速度很快,所以只追了几步就拉住了她。她用力想甩开他。

  “别白费力气了,你现在只有两个选择,一是随我上车——你自己用走的;二还是随我上车——我用扛的。”他耍无赖流氓地说。

  在大庭广众之下,他说要把她像押寨夫人似的扛进他的朋驰里?他不要做人,她可还要做人呢!只得乖乖无奈地选了第一个方式——走的进车里。

  才钻进车内,他立刻锁上安全锁,车子立刻启动,不等她抗议,唉!就算来得及抗议也是白费气力,他根本不会听她的。

  她聪明地闭上嘴,这是高明谈判术里所教的一步招术,谈判时谁是先开口的人不论立场有多坚定,大都会是输家。

  他走的是滨海公路,想来他要载她去金瓜石。

  去金瓜石做什么?

  算了,还是别多此一举吧,到了目的地,他自然会说,果然——

  “你让蒋暮槐包养你,为什么?”一停车他按下车窗劈头就问。

  她双臂交握于胸前倾侧身看着他,被他如此的臆测所伤害。包养?多么沉重的字眼,也是多羞辱人的字眼,所以她也准备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她挑挑眉学他冷酷的口气说:“是的,我是被人包养了,这有什么了不得的吗?你喜欢包养女人不是吗?就是要有我这种甘于被包养的女人和你们这种男人配合,才能供需平衡啊,这是功利社会的食物链。”

  “你——自甘堕落。”他脸色铁青,为了她的不珍惜自己。

  “我自甘堕落?是的,这就是我,我的原貌,你忘了我们是在哪里认识的吗?海之朝露,记不记得?那是一家夜总会,可不是图书馆,我是到那里谋工作的,不是去收会钱。虽然你认为我不够资格卖弄色相,但天下也不是只有你这一种标准,我找到了愿意好好调教我的男人,不行吗?范老板。”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发了什么疯,才会把自己的角色定位为荡妇,说了卡门的台词。以前她不是这样的人,方凯还不曾把她逼到这种境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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