铺内客人面面相觑,莫不朝兄妹两人指指点点。
「小声些,让人看笑话了。」
春蕾睨了他一眼,「这早就是一则笑话了。」
「我肚子真是饿了,走了一天的路,到现在连口水都没喝呢!」他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教人不知该骂或是该恨。
凤凤从外头进门,手里拿著一大袋嫩姜。
「杰生哥,你怎么来了?」
「你能来,我就不能来吗?」他没好气地瞪著她们。
这时,包子铺小夥计过来叫人:「老板娘,汤包全卖完了,还要再揉面团吗?。」
「不了,把剩下的红豆包和饱头卖完,今天就收市了。」
「这里不欢迎你。」春蕾毫不心软。
「我已经走投无路了,你不收留我,就是逼我去死。春蕾,咱们家就剩我一脉单传,你够狠的!」
「一脉单传又如何?瞧你的德行,丢到大街上也不会有人愿意替你生孩子。」春蕾受够了赌性坚强的他,他会跑来苏州找她准没好事。
「你怎么这样说话?我是你哥哥,你却连一点面子也不替我留。凤凤,你来评评理。」
「你走啦,我誧子还要做生意。」她拉他起身,不费力地就将他拖出鲜鱼记。
「春蕾,你这回一定要救救我,你不救我我就没命了!」
「老套了,你能不能换个新台词?」她丝毫不为所动。
「这次真的非同小可,对方不是普通人,而是王爷府的大总管,他会杀了我的!」说著,他不禁打了一阵哆嗦。
「那就让他杀吧!你死了倒也乾脆。」
「春蕾,你不能见死不救。」他死命哀求。
「我为什么不能见死不救?我最不想救的人就是嗜赌如命的你。」
「你好残忍。」他不寒而栗。
「我不得不残忍。大哥,如果你不健忘的话,应该记得我给过你许多次机会。」
「这次你帮我渡过难关,我一定改、一定戒赌,我发誓。」他指天立誓。
她不信。「省省吧!」
「春蕾!」男儿有泪不轻弹,他却轻易落下了男儿泪。
「掉眼泪也没用,我不再帮赌徒还赌债。」她硬下心肠。
在大街上上演这出戏真是不好看,贝晶晶赶紧来做和事佬。「春蕾姐,别这样。」
「你不知道他有多可恶!从小到大不曾安安分分赚过一文钱,除了赌还是赌,
所以才会到了这把年纪仍是一无所有、两袖清风,是他害了自己,与我无关!」
「春蕾姐,这里是大街上,吵开了不好看。」
「就这一次,帮我最後一次,我不会再赌了。」
相信赌鬼话的人是天下第一号大傻瓜,她不想当大傻瓜。「江山易改,本性难栘,我看这辈子你是改不了了。」
春蕾走回鲜鱼记,杰生跟随在後。
「我真的饿了。」他盯著锅里滚烫的鱼汤,直咽口水。
「春蕾姐……」没有春蕾的首肯,凤凤不敢轻举妄动。
「今天谁要是弄东西给他吃,就是和我过不去。」她火大了。
本以为自己的牺牲可以让兄长迷途知返,没想到,到头来她还是得痛饮失望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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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西下、美景当前,杰生却无心欣赏。
拖著饿扁的身子,他尾随春蕾走进司马府。
春蕾赶了几次人,却赶不走他,最後乾脆放弃,反正恶人自有恶人磨,就某方面而言,在商场上作风精干的司马浪,无疑是对付恶人的狠角色。
她不再理会杰生,迳自回秋叶小筑沐浴换装。
凤凤见杰生可怜,由膳房盛出几样小菜和一大碗白饭,放在他面前。
「快吃吧!别让春蕾姐看到,不然她会气炸的。」
「还是你对我比较好,我真怀疑春蕾根本不是我亲妹子,你才是我亲妹子。」
杰生狼吞虎咽地吃著菜、扒著碗里的白饭。
「吃慢点,别噎著了。」
他嘴里塞满食物还要说话:「替我倒杯茶来,好渴啊!」
凤凤转身离开,很快又回来,手里多了一碗茶。
「杰生哥,你将就著喝吧!这茶有点冷,我怕你暍不够,特地给你用大碗盛来。」
「谢谢。」他咕噜咕噜地喝乾一大碗茶。
茶足饭饱之後,他看向凤凤,意有所指地道:「你住在这里住得挺舒服的。」
「托春蕾姐的福。」
「应该也存了不少银子吧?」他采问。
她一惊,忙摇手。「我并不比表哥富裕多少。」
他冷哼了声。「不会吧!春蕾不可能亏待你的。」
「春蕾姐是不会亏待我,可我存的银两有其他用途,而且真的不是很多。」
「什么用途?」他口气不好的质问。
「我、我要嫁人了,不能两手空空的嫁过去。」
他诡笑。「为什么不能两手空空嫁过去?难不成对方是个吃软饭的?」
她忙不迭地否认:「不是的。杰生哥,你欠下的是一大笔睹债,就算我把所有存下来的碎银凑出来,也是杯水车薪。」
「这你甭管,先拿出来再说。」他耍赖。
「拿什么出来?」
春蕾的声音突地响超。
杰生咽了咽口水道:「凤凤愿意拿——」
「休想!」春蕾大吼,右拳打在木几上。
杰生吓呆了。
「怎么你的力气还是这么惊人?」
「所以你最好不要惹我,我不是好欺负的,凤凤的便宜你也别想占,你自己好汉做事要好汉当!」
「我哪里是什么好汉?你们明知我真的有困难还这样逼我,难不成真要我去死吗?」他狼狈极了。
春蕾拉著凤凤往秋叶小筑走去,边走边嚷道:「你要为自己打算,亮哥是不在乎你带多少嫁妆过去,可女人家身边不能没有一点底。」
「可是杰生哥好可怜——」
「他哪一次要钱时不是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我和亮哥的事……」她欲言又止。
「我全知道了,亮哥一定会待你很好,你自己要把握。杰生哥没救了,你千万别心软。」
「我明白,可是杰生哥——」
春蕾再次打断她的话:「他是我亲大哥,我自有分寸。」
她也很矛盾,既不愿袖手旁观,又不愿他继续沉迷於赌场;但是要如何替他解套呢?又不能姑息养奸……这成了她左思右想的难题。她真恨自己的兄长为何不争气至此。
「要是大少爷知道了,会不会把杰生哥赶出去?」
「大少爷肯定会知道,这事瞒不了的,总不能要大哥藏起来不见天光吧!」
「杰生哥是让朋友带坏的,以前他不是这样的。」
「凤凤,这不能怪别人,而且说不定在别人眼里他才是道道地地的坏朋友,带坏了别人家的儿子。」
责怪外人是一般人的通病,却常常忘了没有定性的自家人,很可能才是带头使坏的坏胚子,
「杰生哥这次得罪的是王爷府里的人,若是处理得不好,这事情就麻烦了。」
「凤凤,大哥的事记住别插手,因为不是你管得了的,我怕把你拖下水,不只赔了夫人又折兵,连你的婚事都会受影响。大哥那人我比你了解,我都治不了他了,更何况是你,明白吗?」她不断耳提面命,无非是怕凤凤的嫁妆本赔了去。
「我同杰生哥说了,我没什么钱,帮不了他的忙。」
「就怕他拿了你的钱去翻本,这苏州城乡得是赌场,他要玩还担心没地方吗?」
「人生地不熟的,杰生哥应该不至於——」
春蕾毫不犹豫地打断她的话:「千万别考验一个赌徒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