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允仑瞄了一眼后照镜,油门不放反倒加速,流线的银灰在疾风中奔驰得更快了。
焰火毫不遑让地随之狂飙,纵放不羁地直追而去。容易避开车流的机车,很快地就追上银灰四轮,焰火嚣张地超越过他们之后,突然,在前方一百公尺处,焰火竟来个煞车兼一百八十度的大回旋,整个车身横挡在马路中央,完全不在乎疾驶而至的银灰轿车是否来得及煞住!
“不——”凌宣萝尖叫一声,苍白的容颜在这一刻完全失去了血色。
衔!煞车声大作,勉强地,只差几公分距离,寇放鹰就不可能还好端端地坐在焰火身上,冷眼瞧望车中人。
“放鹰,你不要命是不是?”车一停,寇允仑面色苍白地冲下驾驶座,余悸犹存地对他破口责骂。
而凌宣萝仍瘫在座椅上,悚惶与惧怕已经全然啃噬掉她所有神经,直到现在,她的身子仍抑不住地颤抖着……四肢虚软无力。
车外的寇允仑,嘴巴仍在一张一合,凌宣萝傻傻呆望,完全无法分析出他究竟说了些什么?她整个脑海里,只是不断不断地反复重映刚才的惊心动魄。
“寇放鹰,这个不折不扣的神经病、疯子……无赖汉……”她不住地咒骂,根本言喻不了凝聚在心的矛盾与杂乱到底是什么?只知道,脆弱的神经在确定他平安无事的一刻,一串泪水从眼眶中掉落下来,不断掉落下来……
天幕下,两条卓然的身影依然僵直对峙着,不知过了多久只见一脸无奈的寇允仑往跑车方向过来。
凌宣萝赶紧拭去不该流下的泪珠,没必要让人察觉她方才的可笑。
“宣萝,他执意要与你一谈,我劝服不了他。”寇允仑俯在车窗外,挫败地说道。
“好!我也正想问问他究竟想干什么?”她恢复平静后,定定地说。
这一路的交锋,他似乎有备而来。
凌宣萝打开车门,跨下银灰跑车,回头对寇允仑道:“你先回去,我再跟你联络。”
他关怀地凝睇她,点点头,又不免内疚。“让你独自面对他,我……”
她给他一个稳定的笑容。“你应该了解我的个性,凌宣萝并不是那种任人欺凌的小绵羊,放心吧!他宰割不了我。”
“嗯!”目送寇允仑离去,她才默默地跟着寇放鹰身后走到人行道上,还给马路顺畅的空间。
“在我面前和他表演依依难舍的戏码,不觉过分?”停好焰火,他直睇着她,翳出的波光,含有些微的不满。
“比起你来,差远了。”她不甘示弱地反击。
“生气啦?”他又开始不正经。“这怒火是为我方才举动而担心吗?嗯——”
“目的,我想要听你真正的目的。”她不会让他用顾左右而言他的计谋削掉疑惑。
他斜视她。“目的?这两个字听来好阴险,宣萝,我像是那种卑劣又爱耍计谋的小人吗?”
“像极了!”她毫不考虑地吐道。“从你踏上寇家的第一步开始,就不怀好意。”
他笑了起来,夸张地放下音量。“这么了解我。”
她挥掉他放肆的大手。“承认了?”
“不!一半。”他说道。“我承认我的确是有目的才回寇家的,不过会让我委曲求全的理由是什么?想知道吗?”那张玩世不恭的笑脸挑情地魅惑她。“我想要一个身分,一个可以配得上凌家小姐家世与背景的身分,寇诠次的儿子,应该够格的。”
她狼狈地瞪住他。“不要拖我下水,我不是你能够操纵的棋子。”
“你不是棋子。”他勾起她的下颚,缓慢又清晰地道:“你是我的猎物——我爱的猎物。”他揽上她的肩,得意洋洋地直笑。“不谈这个了,走吧,冬风不好喝,我请你吃火锅去,这可是你难得的幸运呢,到目前为止,可还没有任何女人有资格得到我的眷顾,你是第一个。”不理她的抗议,寇放鹰大摇大摆地强拉着无法挣扎的凌宣萝,往灯火辉煌的餐馆大步迈去。
“昨晚——没事吧?”为弥补昨日的伤害,寇允仑今天一早就约她中午一聚,忙问着昨夜他离开之后,寇放鹰可有过分为难她?
凌宣萝淡淡一笑,忆起昨夜寇放鹰强行掳带自己进餐馆大快朵颐,径自不绝地诉说着关于他切身的事务。
而那男人根本不管她究竟是否愿意接受那席话,也不理会她有没有倾听的立场,硬是凭着他自己的高兴……奇怪的是、他竟有种令人无法拒绝的魅力。
“宣萝?”凝睇住她娇俏的容颜上忽而流露出嗔与怒、极端矛盾的情绪,却又在她脸庞上激射出美丽的璀灿。寇允仑儒雅的面容飞快闪逝过一抹黯然。
“我很抱歉,放鹰造成你的困扰了。”他再说话的语调有点哑了。
“什么?”她一愕!这才回神过来。“没事,过去就算了,何况要说抱歉,也不该是由你来讲,该说对不起这三个字的人该是他才对,只不过——”她突然顿住,思及寇放鹰蛮不讲理的专横,哦?
“不过什么?”寇允仑追问。
“没事!”她可不敢妄想那只沙文猪会对她低头。
寇允仑见她无意深谈,也不再围绕着昨夜的话题打转,只是有些事他梗在心上,一直难受得很,不问,显得太过矫情了。
“我一直感到奇怪,你和放鹰怎么会认识的?不同世界的两个人,要碰在一块儿的机会满少的。”
“算是意外吧!”其实仔细想想,她和寇放鹰几回的相遇都恍如戏剧般的偶然,缘分这东西,有时真不可不信。“一个多月前,就是上次回阳明山见太奶奶的那一次,我在路上遇上了件小麻烦,是他出面帮我解的围。其后,飞达和震日的购地case临时又出现了问题,也是因为他的出面才得以解决。原本以为应该不会再有任何见面的机会,没想到他居然成了你的兄弟。”
他紧紧盯望她。“说是兄弟,但从小到大,我们见面的次数连十根指头都可以算得出来,在他心目中,亢家人才是他的至亲,而我们——”他遽然停止,踌躇了起来。“我不该失礼的把你当成是我倾泻情绪的垃圾筒。”
“无所谓!”她回答得极快。一时间忘了她该尽量回避有关于寇放鹰的话题,毕竟那个男人已经大刺刺的宣布要染指于她,她可不能傻得再自动投入。况且,听多了他的劣迹,只会搅得心间更烦、更乱。只是此时,一块拢聚上心的冲动,尽是想探索寇放鹰的一切,好想——
寇允仑瞳孔缩了缩,声音异常的低沉。“不介意我啰嗦?”
“怎会!”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忙转圆道,“话不吐,闷在心里头挺难受的。”
他继而缓慢地道:“放鹰为了他母亲的病殁,以及终究未能得到寇家承认的遗憾而耿耿于怀,这二十多年来,父亲虽然千方百计想说服他、要将他带回寇家,却都被他拒绝。而这回,他居然愿意顺从父意,老实说,我很意外、也有点——担心。”
“担心?”
“是!”他平稳看着她,轻轻问道:“你会不会把我的话意扭曲成是我怕他回来争夺家产。”
“你不是这种人。”她一口咬定。
他漾出了抹安慰的线条,放心了。“平心而论,我并非圣人,刚开始的时候,我承认对这异母所生的弟弟也存在着排斥,尤其他的出生,又正值我父母感情不睦的时候,当时,我气愤父亲的不忠、又担心母亲是否会因此而崩溃,却又好奇着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竟有这般的魔力能够迷惑住我父亲的所有注意力,所以对亢惜嫣的儿子,那种感觉一直是相当复杂的。及长大后,我慢慢能够体谅父亲得不到所爱的痛苦,对放鹰,我有着同情,再说经过了这么多年,气与恨都该被时空给消磨掉了,现在的寇家,除了我母亲仍然无法全部释怀以外,倒也能够接受他的存在,只是放鹰他……他不愿意领受众人对他的这份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