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因为这样的“澹然”,直到我毕业为止,都没有什么风言风语打扰了我。
而不管是老师还是亲友,都对我有着深深的信心及期望,他们认为唯有考上好的学校才是真正的佼佼者。
乍看之下我是佼佼者,但事实上,我跟廖若姿是最没有选择权的人。
如果我有得选,我根本不必在乎什么第一志愿,只要我喜欢的男孩可以留在我的身边,我什么都可以不要。
这是我跟廖若姿,还有许多其他相同命运的人,包括郑明宏和颜秀明,都会有的路子。
在青春的路途上,有大部分的时间我们都没有选择权,在成千上万的同年人群中,我们是孤独寂寞的一群人。
生命在悄悄地流逝当中,我们这群所谓的“资优生”,缓缓地品尝着孤独的青春。
直到我拿到毕业证书,踏上考场的那一刻为止,我都感觉孤单。但是又有个意念在支撑着我,那意念,就是郑明宏给我的。
一直到放榜,我都不敢联络郑明宏,因为我怕榜单上的结果会让我的希望落空。
在我的头发终于蓄留到衬衫肩线上的那一个夏天,我跟廖若姿站在教务处的榜单前,把头痛哭。
“恭喜你了,廖若姿。”我抖着声音恭贺她,全国前两百名,这是一种荣誉。
“那我该替你感到悲哀吗?潘晓湘?你跟我又要当三年同学了。”她忍不住兴奋地亲了我的额头,服角泛着泪光,紧紧地拥抱我。
我跟廖若姿一起考上了第一志愿,九月时,我们就要一起穿上绿色的制服,黑色的百摺裙,携手度过三年的春夏秋冬。
廖若姿在欣喜之余还是有着淡淡的忧伤,因为阿吉落榜了,哪里也没考上;这其实在我们的意料之中,因为在最后的几次模拟考里,他根本就无心经营。
这对我来说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去见郑明宏了。
我的新人生已经确定开始了,我只希望他可以参与其中,让我的新人生有个完美的起点。
却没想到,他给我的,却是接踵而来的意外。而这些意外,有一半是我造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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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并不想来的。
进了高中后,所谓的“联谊”场合我真的是一点兴趣都没有,但是廖若姿却说如果不联谊就等于是没有经历过高中生活。高中生活是什么?难道只是男女学生一起出来游玩、认识,以“联络友谊”这么简单吗?
其实在我考上的那当头,直到我穿上了绿色制服,与廖若姿昂首阔步地走在重庆南路上时,我依然对“高中生活”该有的实质表现没有太多的概念。
我只知道三年后又是一场煎熬,我还是要用功念书,偶尔玩玩社团,而除此之外,就是我对郑明宏的期待。
我期待我们能够偷闲出来见个面、期待他也能够考上好高中、期待在我高中毕业前能够有完美的面貌呈现给对方,甚至延续到大学、将来。
联谊?这不在我的计划之内。因为在我的观念中,联谊这回事就是要认识其他学校的男生,那么对执着于郑明宏的我来说,是不恰当的事情。
“别这样啊,风光明媚的高中女生,怎么可以这么闷呢?”廖若姿不以为然地说着。
很幸运地,考上高中后,我又跟廖若姿同班了,这的确是令我高兴的事情。
考上纯女校对廖若姿来说是非常值得高兴的事情吧?学校里再也不会有臭男生让她看不顺眼,重点是,多的是跟她“志同道合”的女同学。
我知道国中时的廖若姿喜欢女孩子,但是我并不确定她是喜欢我“潘晓湘”这个女孩子,还是只要有不错的女生她就会去追求。总之,我依然只是独断地以为,除了阿吉,廖若姿不会对其他的男生有兴趣了。
然而,开学到现在一个多月了,廖若姿竟然非常热衷于与外校男生联谊这回事,身为康乐股长的她,已经举办过三次联谊了。
拗不过廖若姿的恳求,加上她用好友攻势说服我,要我支持她的活动,我参加了一次阳明山之旅的联谊,对象是号称“蓝天之子”的男校高二学生。
其实,管他什么恳求或是好友情谊,如果不是我心情低落,说什么我也小想参加联谊。
而我心情低落的原因,就是因为郑明宏。
说来诡异,照理说当我放榜后就可以光明正大地与郑明宏见面,但是,命运好像在玩弄我,并且乐此不疲。
放榜当天我就以同班同学的名义打电话给郑明宏,却是他母亲接的电话,说他到南部探视长辈了;之后爸爸妈妈为了奖励我,带我出国玩了一个多礼拜,回国后我发现电话答录机上有许多不出声的留言,我的直觉告诉我,就是郑明宏吧。
之后每次都非常不凑巧,不是我不在家跟朋友玩疯了,就是他出门念书或是找同学去了。
通话不是没有,但是却都是短短的几句话,什么“恭喜你考上罗”、“我也要加油”、“上了高中也要努力喔”,诸如此类的话语。
总之淡得可以,仿佛是联考一结束,我真正地脱离国中生活后,郑明宏也变成了另一个时空的人,就要自我的生活中消失。
这不是我要的。
如果要恭喜我,我想要郑明宏与我见面,不一定要去什么花钱的地方,就算逛逛夜市也好,或是坐在小公园里也罢,我只希望可以好好地跟他独处。
这是我们在大考前的约定哪,他全忘了吗?我乖乖听话忍耐了这些个日子,不只是为了我自己,也是为了郑明宏,他应该也很清楚才是的。
但是我不知道怎么开口,即使我早就对他把心里的恋慕说得明白清楚,却还是没有办法要求、强迫他与我见面。
要求?强迫?我们两个之间的关系如果要用这两种字眼去形容,那也未免太悲哀了。
但更悲哀的是:我连这两种字眼都没机会用上。
进入高中已经一个多月了,我却没有任何机会见到郑明宏,这让我好生伤心。
我知道现在换他要忍受联考的折磨,我走过的路他现在正在辛苦地经历,在我已经回到家中、躺在沙发上看电视、或是跟新同学在课后社团里学习新的玩意儿时,他能面对的依然只有书本。在跟阿吉的打架事件过后,他更不能让自己有差错。
我知道,我都知道……但是怎么会让事情渐渐地演变成连见面都这么困难呢?这让我慌乱、低落,因此在廖若姿劝我出去认识其他人后,我答应了。
我不想连假日也窝在家里等着郑明宏已经很久没打来的电话,也不想看着书架睹物恩人,我更没有勇气冲到国中校园里找他,打扰大考在即的应考生。
没有郑明宏的允诺、主动,我便什么动力也失去了,只剩下顾影自怜的忧伤。
阳明山的确是个好地方,仰德大道沿路的风景清爽秀丽。可是我的心情依然无法艳阳高照。
“你怎么回事啊?好不容易把你拖出来联谊,就不要苦着一张脸了好吗?”廖若姿在往阳明山的公车上,压低声音提醒我:“要你参加联谊又不是要你放弃郑明宏,而是散散心,你可不可以放开心胸啊?不要辜负我的心意嘛。”
“对不起,也许……我不该来的,打坏大家的兴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