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我没有想念他。”她哭得更厉害了,“因为他没有想念我……没有!我什么也没想……什么也没想……”
子敬爱怜的搂着她的肩膀,让她好好的哭一会儿。
少女的情感是这样细致美好,他突然有点羡慕起务观那块大木头了。
第四章
务观去了美国,留在台湾的子敬就是他的眼、他的手。他们这对意气相投的好友,从大学时代分别担任学生会会长和副会长开始.就一直是好伙伴。
子敬生性淡泊,不喜欢名利所带来的沉重压力。他乐于当个总裁秘书献策,却不愿被一大群人逢迎拍马。
“……其实,当个秘书是委屈你了。”务观偶尔会为好友惋惜。
“不,我很喜欢这个职位。”子敬总是轻松的挥挥手,“事少钱多离家近——老板还供应豪华膳宿,不输五星级饭店——让你们去作牛作马、勾心斗角就好了,我喜欢隔山观虎斗。”
务观拿这个没野心的老朋友没办法,不过,少了他还真的不行。
他到美国出差兼探亲,就靠这位忠实的老友帮他注意集团内的种种决策与变化,公文也是由他先看过才E—mail过去给他,联络则是靠视讯会议。
“……刚寄过去的是上半年‘佳美’的资产负债表,表面上看起来不太好,但是的确有起色了,只是脚步有些慢吧。明天下午美东的分公司要开视讯会议,你不要忘记。关于董事会想要投资的网路游戏公司,评估报告我也寄过去了,但是那群老头只会花钱,没一个了解线上游戏……我个人是觉得不太乐观,当然也得你先看过再做裁夺……”
务观一面浏览着刚收到的公文,一面随口答着,“别管董事会说什么,‘佳美,还有希望的,不要因为帐面数字不漂亮就关厂,花大钱下去研发,哪有这么快回收的?他们当是种田啊?种田也得先看一季的收成啊。至于游戏公司的投资暂且按下吧,找个内行人重写一份评占报告,这种表面乐观的垃圾报告叫他们拿去当壁纸贴,不要拿给我看……”
他交代了一堆事,却发现萤幕那头的子敬在发呆。
这倒是很希罕。总是笑嘻嘻的子敬面对工作时老谋深算,每个步骤有条不紊,从不见他在办公时发呆的。
“子敬?”
他如大梦初醒,“呃……没别的事情了。”
但是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不像是没事了。
“子敬,我们认识七年了。”务观皱了皱眉,“有话就直说吧,你知道我不爱拐弯抹角的。”
对,你一根肠子通到底,就连看见别人态度迂回,你都恨不得倒罐通乐下去通一通!子敬没好气的想。“……应该说,没有公事了。”
“私事?”他的兴趣来了。假日只爱在家里睡大觉的子敬也有私事好烦,这倒新鲜。“怎么了?说来听听。我还以为你是机器人呢,每天不是上班就是睡觉。”
比像机器人,我会比你这大木头像吗?心里是这么嘀咕,嘴上却说着,“务观,小紫薇最近很没精神。”
“没精神?哈!”务观笑了起来,“她在电话里跟我吵架时中气十足,哪里像是没精神的样子?放暑假了,我不在旁边管东管西的,她应该很乐吧,有什么好不开心的?”
这块木头没救了!子敬翻翻白眼。“刚开始一个礼拜,她倒是常出门玩,可后来就天天躺在书房里头看书、发呆。”
“这么快就玩腻了呀?”务观皱紧眉,“还是你趁假日的时候带她去动物园走走?”
动物园……真是好建议。子敬双肩无力的垂下来,“老朋友,她是十七岁不是六岁。”
这下可真难倒务观了。下意识的想拿本书来参考,才想到他那堆“如何与青少年相处”的教养丛书全搁在台湾的家里,根本没带来。
“那她到底想干嘛?”他不耐烦了,“你干脆直接问她……算了,我问好了。整天颓废的窝在家里,没有一点年轻人该有的朝气——”
“你说话的语气别那么像老头行不行?”子敬翻眼朝天,“我们两个同年,都是二十九岁!”他无奈的拍拍额头,“再说,你问她她也不会说的,她只想你赶紧回家。”
“她想我赶紧回家管她啁?”务观朗笑,“她跟你说的啊?”
“这种事情她会直接跟我讲吗厂子敬额上的青筋暴了出来,“算了……你赶紧回来吧。在美国也没什么事了不是吗?总之,该传达的事情我都传达了……”
务观摩挲下巴,思考了一会儿,“子敬。”
“干啥?”他没好气的开始整理桌上散乱的资料。
“我没见你这么关心过女孩子。紫薇是满可爱的——虽然她那个脾气啊,实在让人不敢领教,不过长大后应该会好些——相差十二岁是有点多,可也没多到太离谱嘛。只是你好歹也等她满二十岁、有选举权了才下手……她还是个小孩子,你这个时候跟她认真起来,对她未来的身心发展不太好……”
子敬张着嘴,看着萤幕那头滔滔不绝的务观,突然觉得他这老朋友的爱情智商低到水准以下,已经接近弱智了。
“爱情弱智先生,谘询时间已经结束,明天请早。”他没好气的结束连线。
务观瞪着萤幕发呆,摸不着头绪,“爱情弱智?谁?”
难道他猜错了?还有,子敬的话又是什么意思?
没来得及细想,公文很快便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将一切都抛诸脑后。
“务观。”陆夫人敲了敲门,年过五十的她保养得宜,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娉娉婷婷的走进来,带着芳香的气息。“还在忙?你真的是来探望我和你爸的吗?一进门就没看你离开书房,人是在这儿,心还在台湾打拼。”
“妈。”他从公文堆里抬头,望见母亲盛装打扮,心里已经有谱了。“大使的宴会我不去了,还有些事情要忙。”
“可是我想帮你介绍——”
陆夫人急着要说些什么,务观赶紧打断她的话——
“妈,我们讲好不提这件事的。”他装出很忙的样子,“我在三十五岁之前不谈婚事。”参加宴会,美其名是拓展人际关系,实际上却是变相的相亲大会,他敬谢不敏。
“务观,先认识又没什么不好……”她咳了两声,“总是要认识些时候,才好谈论终身大事不是?”
“妈,你不是要我当个好男人?我自觉还不算是……”他关怀的看着脸色有点发红的母亲,“昨天听你说不舒服,今晚还要去参加宴会?休息一下吧。”
“小感冒,不碍事。”陆夫人摆了摆手,眼神幽怨起来。“如果你爸爸不去,我也就用不着去了。”
务观沉默了一会儿,“……妈,你也放宽心些,不过是场宴会。”
“防患未然。”陆夫人又咳了几声,“务观,我都五十岁了,成天应付你爸爸身边的花花草草……我真的腻了。与其等养成大患再来烦心,不如时时刻刻跟在他身边,别给他机会的好。你不会懂——”听到主卧室传来开门声,她惊跳了下,“你爸爸要出门了……我要走了。你就算不来参加宴会,也要记得吃晚饭,知道吗?”
望着母亲急匆匆的背影,他心里有种莫可奈何的感觉。
多情的父亲,让母亲吃了许多苦,从小他就是在父母亲的争吵、母亲的眼泪中度过的。或许是童年不愉快的回忆,让他律己其严,从来不牵涉感情上的烦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