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的笔迹一画一画添在印刷精美的文件上。
正凝神,佩如突然出声,「裴主任。」
「什么事情?」头也没拾,他继续签。
「你--交女朋友了吗?」
停住笔,裴仲棋抬起头,「听谁说的?」
「没有听谁说啦。」佩如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如常,「因为王任最近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刚好又听见小胡说上星期看到主任跟一个女孩子在华纳威秀看电影,所以才想说主任是不是交了女朋友。」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心里是很紧张的。
怕泄漏自己的感情,也怕得到肯定的答案。
共事三年多,裴仲棋虽然温和,但绝对不是笑脸迎人的那种人,但最近,他总是嘴角上扬。
小胡说,他看到裴仲棋的时候,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真的会以为看错,连衣服都在东森购物买的人,居然跑去看电影,因为我一直不确定是不是,还拉着我老婆一起跟他们到百货公司,看到他们在童装逛了一下,又去看老人健康器材,那女孩子买东西,拿了自己的钱包出来,可是我们主任却跟电视上演的那样,把自己的信用卡塞给小姐,然后叫小姐结帐。」
她忍不住问小胡那女孩的模样。
「头发长长的,很娇小,因为是娃娃脸,所以看不出来几岁,打扮跟穿著都很简单,满素净的。」
令她震惊的事情在后面。
小胡说,他们带着一个小女生。
小女生跟裴仲棋很亲,后来在百货公司走累了,是直接伸手跟裴仲棋要抱抱。
小胡的结论是,他们的主任应该爱上了一个单亲妈妈。
面对她的疑问,裴仲棋笑了,「她不是我女朋友。」
佩如正觉得松了一口气的时候,没想到接下来听到的话才叫她震惊--
「我在等她接受我。」
第九章
梵谷咖啡里,蔷薇看着女儿--刚修剪过的头发,粉红色的连身裙,拿着色彩齐全的蜡笔正在画画。
好可爱,但不是她的功劳。
头发是裴仲棋带她去剪的。
衣服是裴仲棋带来的。
蜡笔是裴仲棋买的。
也就是说,她这个妈妈没有注意到女儿该剪头发、衣服太小,以及学习工具不够的问题。
也许因为生活压力的关系,她从来就不是那种无懈可击的妈妈,但以前就算有点延迟发现,也是她完成,可是这次不同,有人在她延迟发现之前替爱丽丝打点好一切,对孩子来说当然比较好,不过感觉却很奇怪。
因为忙,所以忽略……心中总有种角色对调的感觉。
唉。
小松看她苦着一张脸,忍不住问:「干么叹气?」
「唉,你不懂啦。」
「不懂也没关系,讲出来会比较好吧,我喜欢开玩笑是真的,可是我可没像程姿婷的嘴巴那么大。」
她又叹一口气,「小松,你觉得我是一个几分的妈妈?」
没料到有此一问,他呆了几秒之后才回答,「妳说哪方面的?」
「别管哪方面,以客观来讲的话呢?」
「唔,妳对爱丽丝的心意是百分之百这个无庸置疑,不过妳做到的大概只有百分之五十吧。」
果然--
看到蔷薇颓丧,小松连忙安慰道:「那没办法啊,妳一个人带孩子,本来就没有办法面面俱到,站在爱丽丝的角度看,当然是少了一点,但如果以单亲妈妈来讲的话,妳已经算做得很好了。」
「嗯,可是,那还不够吧?」
不善说谎的小松笑了笑,表情有点尴尬。
认识蔷薇很久了,也知道她很尽力了,可是真的没办法,她就是一个人,怎么样也做不了两人份的工作。
爱丽丝很乖巧的画着图,偶尔抬起头,看看靠窗的那桌客人--有爸爸,有妈妈,爸爸正在喂孩子吃东西。
那情景,蔷薇不知道看过多少次。
女儿很懂事,就是因为懂事她才觉得心疼,
她总是很羡慕别人有爸爸,但也许是知道那是不可以问的问题,只用眼睛追随所谓父亲的形象,从来不会问自己的爸爸在哪里。
大概是她表情太忧郁了,刚从吸烟区送完咖啡的程姿婷有点看不下去的说:「夏蔷薇,妳女儿有丑到妳要一直看着她叹气吗?」
「我是在感慨。」
「感慨?」她好象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似的,「妳的贵庚已经多少了,现在才来当文艺少女太晚了啦。」
「唉,妳不懂啦。」
程姿婷看了吧台里的小松一眼。
小松耸耸肩,「她刚刚也那样跟我说。」
瞥见蔷薇又叹气,她一手就拍过去。
「痛啦。」
「妳不要在这边叹气影响我们的心情。」
唉,她当然知道一直叹气很惹人讨厌,可是,现在不叹气要做什么?尤其是当她发现原来自己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有用的时候。
她是不是真的孤单太久了啊?
原本下定决心要跟裴仲棋画清界线的,但是--
第一次他说跟爱丽丝约了星期天去看海底总动员,所以她就跟着一起去了。
第二次说,他要替南部的妈妈买生日礼物,对女生的首饰不太了解,请她帮忙看一下,然后她也去了。
第三次说趁假日带爱丽丝去动物园玩,就这样顺便把她带出去。
不过才一个八月,她就跟他出去四次,他们这样跟情侣有什么不一样?
可她现在完全不懂裴仲棋在想什么,那时,他说他很想她,想要她在身边,可是这个月,他却什么都没有再提。
更令她愤怒的是,爱丽丝已经完全倒戈了,
以前她的世界只有妈咪妈咪,现在多了一个裴仲棋,她忍不住吃起裴仲棋的醋--母女相依为命了五年,他却突然跑出来,然后在短短时间里理所当然的占据了一个很好的位置。
可恶。
嗯,咦,鼻子痒痒的,蔷薇打了一个喷嚏。
程姿婷怕被口水喷到似的很快的走远,「妳没事吧?」
「不知道欸,觉得有点冷。」蔷薇看了看室温标示,二十六度,很标准啊,可是,怎么感觉不像平常舒服?
又吸了吸鼻子,怪怪的,好象--感冒了。
小松皱着眉,「妳要不要去看一下医师啊?」
「不行啦。」
「现在才三点,没有关系。」
他觉得没有关系,可是,她觉得有关系啊。
虽然不过是小小的咖啡店,数来数去也就九名员工,但是,还是有人喜欢说闲话,尤其每两天来一次的新老板又对她特别,她不想在这种微妙的时候增加自己的话题性。
「没关系,反正再几个小时就下班了。」
「不要紧吗?」小松怀疑,「妳的脸很红耶。」
「不要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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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小时后,疑问句变成肯定句。
打了好几个喷嚏,开始止不住鼻水,喉咙有点干涩,身体烫烫的,总加起来是再明显不过的感冒症状,而且头也很昏,觉得不舒服。
六点半,客人正多的时候,蔷薇托盘上放着两碗热汤,正要走进吸烟区,突然听到女儿的声音。
「妈咪。」
转身的时候,爱丽丝正朝自己扑过来。
脆皮汤很烫,蔷薇想靠边一点,不舒服之下也没站稳,托盘一斜,汤碗落在地上,玉米色的汤流了一地。
「妈咪。」
蔷薇扬起眉--已经告诉她很多次,不可以在店里面跑,很危险。
她有点生气,但是知道孩子不是故意的,因此努力要自己压抑怒气下来,「妈咪等一下再过去,妳先在位子上等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