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王法似乎只管民间百姓,对于皇亲国戚,一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子训师兄依旧不让雍王府的探子向她报告消息,不过珠儿总是有办法同那探子骗取消息过来。
上回她偷溜出馆,馆里除了她的贴身丫环珠儿外,其它的人全然不知。
他们全当她和平常一样,只是这一阵眉心之间总是紧皱着,以为她又在想她娘……
可是,她的忧伤全来自那个残暴的亲王。
他真得那么做了!
当日她离开他的寝房,那时,他所说的话,他全做到了。
丫鬟珠儿慌慌张张的跑进她的寝房来,旋即探脑向外左右张望了一下,快速将房门掩上。
「珠儿,发生什么事了?」
凤芷翣站起身,走到珠儿身后,纳闷地问道。
「小姐,听探子说前晚雍王府又死了人了!」珠儿非常激动地说着。
听了珠儿的话,凤芷翣的心头一窒。「这……」
这全是她害的!
如果那晚她答应雍亲王留下,这半个多月来,就不会有人在雍王府又是伤、又是死的!
凤芷翣痛苦的揪着心口。每每听见珠儿从探子口中得来的消息,她的自责便又加深了几分。
她的执意离开、她的天真想法……这种种换来的,竟是别人的血肉之痛——这……教她情何以堪呢?
第4章(2)
「天哪,再这么下去的话,北京城的窑姐可是会死光的——咦,这好象也不错嘛,若没有窑姐儿,那些酒楼、妓院就开不成了。这样一来,京城里的民风就会淳优些,老爷就会疼夫人、亲王就会疼福晋,一家子和乐融融的,没什么纷争!」
珠儿自言自语的说了一长串,津津乐道着。
「珠儿!」凤芷翣睨了她一眼。
「我说得没错呀!」珠儿扁扁嘴。
凤芷翣叹笑着:「是,你说得都对。只是,青楼女子也是人、也是父母生的,没道理因为她们的工作特别,就要她们丧命,再说,她们也是逼不得已才会选择卖身、卖笑的。」
「喔。」珠儿垂下头。「珠儿不聪明,没小姐你想得那么深入。」
「珠儿……有件事……我想要你帮帮我……」凤芷翣的双眼闪动,有话想说,却一副不知如何开口的为难样。
「小姐,别说你开口想要珠儿帮你,就算你没说,珠儿见你有难处,也一定会万死不辞的帮你!」珠儿因从小侍候在凤芷翣的身边,陪着习字、习武,多少也懂一些字句,简单的成语用句对她来说,并不困难。
听见珠儿这么说,凤芷翣更加开不了口。珠儿这么一心一意的维护她,她又怎能把珠儿带到一个连她自己都不确定自己能立足的地方!
可是,若没把珠儿带在身边,子训师兄一定不肯让她单独出门的!
犹豫了会,她还是决定把事情的始末和丫头说清楚。
「珠儿,把你的耳朵附过来,我有话说。」
顺从地点着头,珠儿任凭主子那莺鸣般的清柔嗓音在耳旁低诉着……
片刻后,珠儿只觉耳边嗡地一响,顿时觉得天旋地转,完全给吓懵了——
***
「什么!?你要回乡下?」
在仁武馆的大厅中,蓟子训听闻凤芷翣的请求后,头一个反应,就是坚决的摇头。
「不行,我不能答应你!」
「师兄——」凤芷翣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她知道,只要自己再坚持下去,师兄到最后一定会因不忍心见她难过而答应她的!
情非得已,否则她绝不会这么做的!
「芷翣,如果你真想回去,等过些时日我爹从佛寺回来,我再央求他,让我陪同你一道回去。」蓟子训委婉地道。他也不想见她失望,只是他更担心她的安危。
「子训师兄,就是因为义父到佛寺去养身子,我才敢来向你商量的,如果义父在,他老人家肯定不会让我回去的。」凤芷翣蹙起眉,楚楚可怜的模样叫人心怜。
「这……」蓟子训当然也知道父亲对芷翣的保护过了头,因为芷翣是在娘死后没多久,叫父亲给发现收养的。
父亲一直认为是上苍夺走他心爱的妻子,所以才会又安排芷翣让他收养的;一得一失的定论下,他始终认为芷翣是老天爷给他的补偿,而且又因为蓟家没有女儿,父亲把芷翣当成亲生女儿般呵护、疼爱……
母亲的逝世,是父亲这一辈子心中永远的伤痛,正因如此,父亲愈加疼爱芷翣,就保护得愈加严谨,深怕一个不小心、不注意,上天又会无情的夺走芷翣……
连这回大夫劝他去佛寺养身子,他都反反复复,考虑了个把月才前往。
「子训师兄,我……我求你。」凤芷翣黯然的垂下眉睫,心中万般挣扎着。
她真的不愿欺骗师兄,她每说一个字,心口就像有一根针在刺着——原来说谎竟是这般的难……
但是,如果不趁义父到佛寺养身子的这段时间出门,下一回,她恐怕连仁武馆的大门都走不出。
何况,这一去可不是两三天就回得来的。
「让我回去清理老家、看看一些曾经帮助过我们的街坊邻居,现下过的可安好,再到我爹的墓上去上个香,告诉他,我现在……过的很……很好!」
说着,她的眼眶当真已经泪盈盈了。
想起爹爹让人打伤致死的惨状,她的泪就收不止,义父曾劝导过她一句「冤冤相报何时了」,化解了她心中的冤气,但每每思及爹爹死的冤,她就会难过、痛哭。
以为她是因为他不答应她的请求,才难过的失声痛哭,蓟子训慌了、乱了。
「好、好,我答应你,别哭、别哭。」
止住了哭声,凤芷翣愣了好半晌,片刻后,才微微地欠身。
「谢谢子训师兄!」
她并不惊喜,有一刻,她甚至私心地希望师兄别答应,这样一来,她就可以不必去见那个残暴的亲王……
可,心底的另一面却又反其道——
她清楚的知道,如果子训师兄没能答应她,那么,她会很失望——
失望什么?
没能解救那些被雍妃残虐的青楼女子于水深火热之中吗?
应该是的!
可是……
那双炯然的黑眸、那张俊逸的脸孔,彷若魑魅一般,时时刻刻在召唤着她的神魂……
她不愿见他?亦或想见他?
不,不……她迷惘了。
为何他会让她变的如此矛盾呢?
凤芷翣凝目望向窗外,师兄在一旁句句叮咛,她全然没听见……
***
支回子训师兄派遣护送她回乡下的武馆弟兄,风芷翣带着珠儿绕了远路,折返回京城的路。
近了城,天色已晚,主仆俩人只好先找间客栈投宿一晚,待明儿个天亮,再前往雍王府。
只是,夜半时分,该是好眠时刻,身旁的珠儿睡的香甜,她却辗转不能成眠——
又过了一刻钟,她决然的翻身下床,换上了便装,凝望了珠儿一眼,她便翻窗而出。
***
「王爷,不要啊,王爷……人家怕痒呀!」
「怕痒是吗!?那就让你心痒难耐。今晚你也别侍寝——」
「嗯——王爷,您好坏,吊人家的胃口。」畅春园的当家红脾歌伎小菁,是今晚雍亲王点召的侍寝。
小菁早听闻其它的姐妹传道,说雍亲王是男人中的男人,体格壮硕无比,面貌也是一等一的俊俏;虽然到雍王府来侍寝,隔日恐会遭雍妃鞭打成伤,但事后想想,能和雍王这等世间奇男子共度一夜春宵,付出点代价,也算值得!
闻言不如见面,这话说的可真好,今晚见到亲王的真面目,才知晓王爷可是比传闻中要好上一千、一万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