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是……有些与众不同。”
“不只一些,”肯恩狐疑地打量着她。“她又怎会认为我是李将军的?”
“我……或许是因为我不经意提到的话。”
“你告诉她我是李将军?”
“不,当然不。她害怕和你见面,我则试着让她放宽心。我不知道她会这么认真。”凯琳解释了她在杜小姐房间里说的话。
“而你预期我会配合这出戏?”
“那应该不难,多数时候都是她在说话。”
“还是不行。”
“拜托,”她痛恨恳求,这两个字几乎梗在她的喉咙。「“她无处可去。”
“该死,凯琳,我不想要她留在这里。”
“你也不想要我在这里,但你还是让我留下来。多一个人又有什么差别?”
“差别可大了。”他的神情变得狡绘。“你要求得很多,但我还没有听到你提供任何回报。”
“我会替你跑马。”她很快地道。
“我想的是比较私人的事。”
她用力吞咽。“我可以替你缝衣服。”
“你比三年前更有想象力。当然……你当时并不像现在一样有经验。你还记得你提议成为我的情妇的那一晚吗?”
她的舌尖舔过干燥的唇。“那时我走投无路。”
“你现在呢?”
“这样的谈话极为失礼。”她学谭夫人的威严道。
“还比不上今天下午的吻。”他逼近她,语音低沈沙嗄。有那么一刻,她以为他又要亲吻她了,但他的唇角却抿起一抹嘲弄的笑意。“杜女士可以留下,我会稍后再决定你要怎样回报我。”
他离开房间后,凯琳依旧一直盯着房门,无法决定自己究竟是赢或输了。
是夜,肯恩动也不动地躺在黑暗中,以臂当枕,注视着天花板。今晚他究竟在和她玩什么游戏?也或者玩游戏的人是她?
今天下午的吻显示了她绝不纯真,但她是否就像伍律师信中所说的一样放荡?他不知道。暂时,他必须仔细观察。
他的脑海浮现她玫瑰花瓣般柔软的唇,火热、重浊的欲望登时席卷了他。
有件事是可以确定的;他再也不可能将她视为小孩子了。
一夜难眠过后,凯琳大清早就起床。她换上了会让伊莎惊骇不已的卡其裤,套上男孩的白衬衫,穿上马靴,将长发绑成辫子,戴上男孩的宽边帽。着装完毕后,她对着镜中的自己皱起眉头。一身男性化的装扮,轻柔的白衬衫将她的双峰曲线烘托无遗,长裤紧紧包覆着她女性化的臀部。
管他去的!凯琳想道。换在其它地方,她一定会穿著骑马装,即使她痛恨死它们的束缚──就像她痛恨骑侧鞍。凯琳苦笑,但那是过去三年来,她唯一被允许骑马的方式。
她偷偷溜出屋子,放弃早餐及和莎妮的晨聊。昨夜这位老朋友来到她的房间。莎妮认真地倾听她诉说三年来的一切,但当凯琳问到她的生活时,她却避重就轻地转述起邻居的八卦。只有在提到欧曼克时,她才会回复昔日高傲、挑剔的莎妮。
莎妮一直是个谜,这种感觉比以往强烈。凯琳觉得莎妮似乎在怨恨她──或许那种直觉一直存在,只不过以前她太年轻所以没有注意到。但在怨恨的背后,她却又可以清楚地感受到旧日的莎妮强烈的爱意。
凯琳穿过庭院,喜悦地嗅闻空气中浓浓的泥土香和大自然的气息。它闻起来就像往昔一样。“梅林”冲过来和她打招呼,她搔搔狗儿的耳后,丢了根棍子让它去捡。
她进入新建的马厩──旧的早被北佬的军队烧毁。她首先注意到厩里打理得很干净。十个厩栏内有一半是空的,她跳过拉车的马匹,还有一匹太温驯的老马,注意力立刻被一匹神骏的黑马吸引。它高大雄伟,几近十八手长,浑身蓄满精力,眼神灵动。
她伸出手,轻抚马匹优雅、修长的颈子。「你叫什么名字,小伙子?”
马匹低嘶一声,扬起有力的头。
凯琳笑了。“我敢说我们会成为好朋友。”
马厩门打开了。她转过头,看见一名十一、二岁的小男孩走进来。“你是凯琳小姐?”
“你是谁?”
“我是山姆。中校告诉我如果你今天来马厩,得转告你他要你骑‘淑女’。”
凯琳狐疑地望向那匹老马。“她就是‘淑女’?”
“正是。”
“抱歉,山姆,”她抚弄着骏马丝般的马鬃:“我们会替它上鞍。”
“它叫‘诱惑’,凯琳小姐。但中校的指示很明确,他要你别招惹‘诱惑’,改骑‘淑女’。他还说如果我让你骑着‘诱惑’离开,他会狠狠地教训我一顿,而你将必须背负着良心的苛责。”
凯琳气愤肯恩竟然耍阴的。她不认为肯恩真的会伤害山姆,但他终究是个北佬,最好不要冒险。她渴望地注视着“诱惑”。它的名字真的再合适不过了。
“为‘淑女’上鞍吧,”她叹了口气。“我会和白先生谈谈。”
正如她所料,“淑女”对吃草远比跑步有兴趣。凯琳很快就放弃了驰骋之乐,改专注于观察“日升之光”的改变。
旧的奴隶木屋几乎全部拆光,少数剩下的则重新油漆、整建,而且每栋木屋都有自己的小花园。她朝在花园里玩耍的孩子挥挥手──就这方面,“日升之光”真的和过去不同了。或许,废除奴隶制度并没有那么糟……
她来到棉花田,下马检视刚刚萌芽的棉花花苞。现在还早,但看来肯恩这一季的收成会很不错。她内心混杂着骄傲和愤怒。这应该是她的收获,不是他的。
她注视着一望无际的棉花田,心里突然涌现惊慌。“日升之光”远比她想象中的繁荣兴盛。万一她信托基金里的钱不足以买回农场呢?她必须设法弄到农场的帐簿。另一方面,她拒绝去考虑肯恩不肯卖的可能性。
她骑马朝池塘而去。她曾在这里度过许多快乐的夏日午后,而它也如同记忆中一样杨柳垂岸,碧波荡漾。她对自己承诺有空一定要来游泳。
最后她来到她的母亲和祖父母安息的墓园,停在铁栏杆外致意。她父亲葬在田纳西的西罗教堂,韦萝丝则独自葬在较远的角落。
凯琳穿过树林,朝东北角新的纺棉厂的所在地行去。她瞧见一匹栗色大马系在树干,想着它一定是山姆所说的“维达”,肯恩的坐骑。它是匹好马,但她想念“阿波罗”。她突然想起了曼克说过的话。
中校从不让自己被束缚住──无论是马匹、居住的城镇,或甚至看的书。
她离开树林,纺棉厂出现在眼前。过去南方一向将棉花送到英国去辗纺。内战过后,开始有少数人自己建立纺棉厂,以节省大笔开销。但凯琳从没料到会在“日升之光”的土地上看到它。
棕色的长形砖造建筑约有两层半高,两边都是窗子。它比她在图画中看到的英国纺织厂规模小多了,但矗立在“日升之光”的土地上,仍显得格格不入。
所有人都在忙碌地工作和谈话。三名裸着上半身的男子在屋顶上钉着石瓦。其中一名背对她的男子直起身躯,结实的肌肉贲起鼓动。凯琳立刻认出是他。她下马,走近工厂。
一名推着风箱的男子瞧见了她,顶了顶同伴的手肘。两人停下手边的工作,目瞪口呆地望着她。整个建筑工地逐渐地变得鸦雀无声,工人们挤到外面或窗口,望着这名穿著男装的美丽女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