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让你担心。”克林解释道。
她觉得他并没有说出全部的原因,没错,他很可能是不要她担心,但更重要的是他压根儿不要她分担他的担子。克林向来独来独往,和其它人分享他的世界不是什么容易的事,甚至妻子也不例外。
她知道自己应该有耐心,慢慢让他习惯她的存在。因此,她先行告退回到自己的房间,让丈夫和医生继续聊天。
一回到房里,她开始列下医生刚才所提的建议,心思却没放在那上头。该死,他应该把沈船的事告诉她的,丈夫和妻子应该一起分担彼此的问题,不是吗?
富恩前来通知她契晚餐,下楼时,她乘机请他帮另一个忙。
“你知道塔波特子爵的事吗?”
“当然知道,”富恩答道。“据说罗萍夫人离开了她的丈夫。”
“克林禁止我去找子爵谈这件事,我也不想违背他的心意。他认为我会弄得子爵更加心烦。”
“你为什么想见子爵?”
“我怀疑罗萍夫人和我朋友白蓓莉的突然失踪之间有某种关联。我想让你去和仆人谈谈,我想知道罗萍夫人是否有收到某个匿名仰慕者的小礼物。”
她的话挑起富恩的好奇心。“什么样的小礼物,公主?”
她耸耸肩道:“鲜花、巧克力,诸如此类的。”她说道。“女仆们不是都会留意这类的事吗?”
富恩点头。“当然会,而且会彼此讨论,只是不会跟我说罢了。厨房女仆明天上菜市场我去问问她,可以吗?”
“好,拜托了。”
“你们两在嘀咕些什么?”
克林站在餐厅入口开口问道。莉雅吓得差点跳起来。“今晚你似乎有点紧张。”他面带微笑地看着妻子。
“我必须连续锁在家里一整个月吗?”两人坐定之后,她开口问道。
“是的。”
他连契饭时间都忙着处理业务,她决定提一个比较有压迫性的问题。
“凯林第一次舞会怎么办?它一个礼拜后就要举行,克林,我不想错过。”
“我会说给你听。”
“你不带我去?她失望地问道。
他微笑。“是的,我必须出席,而你则必须理智点。”
他的表情告诉了她,他是不会让步的。她愠怒地用指尖敲着桌面。“在饭桌上看公文是很不礼貌的。”克林正专心看他合夥人的来信,没听见她的抗议。
“纳山的妻子生了个女娃娃,取名为娇安。他还说等莎娜的身体恢复健康后,会带她们来伦敦一趟,公司的事就先交给金宝来管。”
“金宝?”奇怪的名字让莉雅微笑起来。
“一个很好的朋友。”克林答道。“他是翡翠号的船长,船现在正进坞大修,因此他可以帮忙照料公司的事。”
“这算是好消息,不是吗?”
“当然是。”
“那你为什么还皱眉?”
经她提醒,他才晓得自己在皱眉。“纳山想出售百分之十到二十的股份,我不喜欢这主意,相信他也是。他和莎娜两个人一直住租来的房子,现在孩子生下来,他会想有固定的住所也是理所当然的。”
“你们为何如此反对出售股份呢?”
“我们要完全掌握公司的控制权。”
“如果只出售百分之十到二十,你们还是最大的股东,控制权还是你们的呀。”她的推论没有说服他,他依旧眉头深锁,她又提出另一个建议。“如果把股份卖给家人呢?”
“不行。”
“看在老天的分上,为什么不行?”
他叹口气。“这跟钱的意思一样。”
“才不会的,”她争论道。“凯恩和你父亲必定很乐意做这笔投资。”
“你为什么找温大夫来?”
他故意改变话题,她当然不会让他得逞。“你同意纳山出售自己的股份了吗?”
“是的。”
“你打算什么时候决定?”
“已经决定了,我会叫狄马修负责买卖,这问题到此为止。现在回答我的问题,你为何找温大夫?”
“我已经解释过了,”她答道。“我的喉……”
“我知道,”克林答道。“你的喉咙不舒服。”
莉雅的手不停地折弄餐巾。“实际上它只是有点痒。”
“是这样。”他一点也不打算放过她。“现在,我要你眼睛看着我说实话。”她放下餐巾,眼睛望着他。“如果你暗示我撒谎,那就太过分了。”
“你是吗?”
“是的。”
“为什么?”
“如果我实话实说,你一定会生气。”
“以后不能再对我撒谎,老婆,答应我。”
“你自己也撒谎。”
“什么时候?”
“你对我说你不再为理察爵士工作的时候。我发现他汇了钱进你的帐户,克林,而且我还听见他交代某件新任务给你。是的,你骗我。如果你保证以后不再骗我,我也会很高兴地向你保证。”
“莉雅,这不一样。”
“一样。”
突然间,一股无法遏抑的怒意生起,她将餐巾甩在桌上,富恩恰好端着一盘食物走进餐厅。“克林,我从不做冒险的事,可是你会,你根本不把我放在心上,不是吗?”她不给他时间回答。“你故意使自己置身危险当中,既然我们已经结婚,我考虑的就不只是我,而是我们两人的未来。如果你出了事,我一定会崩溃。然而如果换了是我,你顶多只会暂时放下工作,花几个小时来参加我的葬礼,请在我说出更多让自己后悔的事前,容我告退。”
她没等他同意,也不理会他要她坐回原位的要求,径自上楼回房间,她很想把受挫的情绪发泄在甩门上,却没真那么做,因为那实在不太庄重。
还好克林没跟上,她需要时间来冷却狂乱的思绪。
对方才的大发雷霆,老实说她自己也契了一惊。她不是他的监护人,即使他乐意为理察工作,她不能也不该阻止他。
但是他也不该去冒这种险。如果他有些微在乎她,就不该如此伤害她。
莉雅在房里藉踱方步来消气。她在壁炉前来回走了足足十分钟,口中喃喃自语:“院长知道我对她的依赖,绝不会去做任何冒险或危险的事。她爱我,该死。”虽说她不是天主教徒,亵渎的字眼出口后,她还是在胸前画了个十字。
“我怀疑理察会要院长去为他卖命,莉雅。”
克林站在门口说道。她太专注于自己的思绪,连开门声都没听见。她迅速地转身,发觉她的丈夫正双臂抱胸倚着门框。
“我不欣赏你的幽默。”
“我也不欣赏你的行为。”他还击道。“你为什么没告诉我你不喜欢我为理察做事?”
“我自己本来也不知道。”
他扬眉道:“你要我歇手不干吗?”
她先是点点头,然后又改变心意摇摇头。“我希望你是自已想歇手不做,克林。两者之间的差别是很大的,总有一天你终究会了解。”
“现在你就可以帮我了解。”
她转身望着壁炉。“我在修道院里时就学会不去冒不必要的险,至少在得到了教训之后。有一回修道院失火,而我被困在里面,直到屋顶坍下的前一秒钟我才及时逃出去。院长担心得都晕了。她一方面很高兴我无恙,一方面又气我为了看蓓莉的信而擅自将蜡烛自烛台取下,她这么难过让我也很难过。那场火灾虽是一场意外,但我还是向自己保证以后不再做这种蠢事。”
“如果火灾是场意外,你怎么做什么傻事呢?”
“我一再冲到里面抢救修女们收藏的画像及小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