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爸爸的几个朋友从妳家送食物过来,厨房桌子上有四个派。”他咧嘴而笑。
“但没有附卡片,对不对?”
“米克,我有话跟妳说。”杰可喊道。
“来了,爸爸。”
她和塞奥一起走进客厅。她看到桌上的相簿时,低声说:“糟了。爸爸心情忧郁。”
“我觉得他看起来很开心。”
“他很忧郁。他只有在忧郁时才会拿出相簿。”
蓝柏懒散地靠坐在沙发上,双手交叠在胸口,双眼紧闭着。
杰可坐在客厅与开放式厨房之间的橡木大圆桌旁。“你现在懊悔没去参加葬礼了吧?”他问儿子。
蓝柏闭着眼睛回答。“没有。”
“你应该懊悔的。”杰可说。“你的表姊不是你认为的那种扫兴鬼。”
“我从来没说她是扫兴鬼,我说的是──”
杰可立刻阻止他。“我记得你说的是什么,但我不希望你在客人面前重复。我知道你现在一定觉得悔不当初。”
蓝柏无言以对,除非嘟让一声能够算是回答。
“你的表姊毕竟惦记着亲人。米克,过来坐,我有很重要的事告诉妳。塞奥,你也坐下,我想让你看些相片。”
塞奥替米雪拉出一张椅子,然后在她身旁坐下。杰可握住米雪的手,望着她的眼睛说:“妳要有心理准备,小乖。这件事会令妳非常震惊。”
“谁死了?”
她的父亲眨眨眼。“没有人死。是妳的表姊丁瑟琳。”
“死掉的那个。”蓝柏大声说。
“她怎么了?”米雪问。
“她遗留给我们一笔钱。一大笔钱。”他耸眉强调。
米雪不信。“爸爸,这一定是搞错了。你说瑟琳遗留给我们一笔钱?不,她不会的。”
“我知道这难以置信,也很令人震惊,但这是事实。她遗留给我们一笔钱。”杰可说。
“她怎么会遗留任何东西给我们?她憎恶我们。”
“别说那种话。”他斥责,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擦拭眼角。“妳的表姊是个好女人。”
“那叫做改写历史。”蓝柏咕哝。
仍然心存怀疑的米雪摇头说;“这一定是搞错了。”
“不,小乖,没有搞错。妳不想知道她遗留给我们多少钱吗?”
“当然想。”她说,纳闷着瑟琳在开哪种玩笑。根据两个哥哥的描述,他们的表姊生性残酷。
“妳亲爱的表姊遗留给我们每个人十万美元。”
米雪目瞪口呆。“十……”
“万美元。”杰可替她说完。“我刚刚跟瑞敏通了电话,告诉他瑟琳的慷慨行为,他的反应就像妳和蓝柏一样。我养出了三个愤世嫉俗的孩子。”
米雪一时之间无法面对这令人震惊的消息。“丁瑟琳……给……十万……”
蓝柏大笑。“妳语无伦次了,小妹。”
“你给我闭嘴,蓝柏。”杰可命令,然后以比较温柔的语气对米雪说:“妳瞧,小乖,瑟琳并不憎恶我们。她只是不大愿意同我们打交道。她……跟我们不一样,我们使她想到苦日子。”
米雪突然想到塞奥并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人。“我的表姊七、八岁时,她的母亲嫁给了一个姓丁的富翁。她们搬去纽奥良,几乎与我们断绝了关系。我从来没有见过瑟琳或跟她通过电话。”她承认。“我无法相信她会遗留任何东西给我们。”
“瑟琳的母亲晓琼是内人的姊姊。”杰可解释。“晓琼未婚怀孕,在当时引起极大的骚动,但随着时间过去,人们也逐渐淡忘。她的父亲却耿耿于怀,无法原谅她。他把她撵出家门。当时蔼玲和我新婚不久,所以晓琼搬来和我们同住。孩子出世后,她们母女继续住了下来。虽然拥挤,但我们都将就着过日子。后来晓琼结识那个富翁,结了婚就搬走了。晓琼在瑟琳十一岁时去世。我不打算让那个孩子忘了宝文镇有爱她的亲人,所以每个月至少打一次电话给她或去看她。但她的话总是不多,我只好经常夸耀我的三个孩子,好让她了解她的三个表弟妹。瑟琳得知米克将成为医生时很感动。她以妳为傲,小乖。她只是不曾说出口。”
“瑟琳甚至没有邀请你去参加她的婚礼。”米雪提醒父亲。“我知道那一定伤了你的感情。”
“没有。何况,那只是在法院里的小聚会。她亲口跟我说的。”
米雪把手肘靠在桌面上,心不在焉地用头发缠绕手指,脑海里盘算着把那笔意外之财拿来修复诊所和雇用护士绝对是绰绰有余。
杰可面带笑容地看着她。“妳又在玩头发了。”他转向塞奥说:“她小时候很喜欢一边把头发缠在手指上,一边吸吮大拇指,直到睡着为止。瑞敏或我不得不解开她缠出的发结,次数多到我都记不清楚了。”
米雪放开头发,交叠双手。“我觉得内疚。”她说。“因为我想不出半句好话来说瑟琳,这会儿却已经在盘算着要如何用她的钱了。”
杰可把厚厚的相簿推向塞奥。塞奥开始翻阅相簿,杰可在旁指出谁是谁。米雪把蓝柏拖进厨房弄东西吃。杰可指着一张两个小男孩和一个女孩的合照。满身烂泥却满脸笑容的两个小男孩显然是瑞敏和蓝柏。站在他们中间的女孩面无笑容,穿着一件因长大而快要穿不下的洋装。
“那个就是瑟琳。”杰可告诉塞奥。“无论何时何地,她都坚持穿连身裙。我记得她常吵着要她妈妈替她缝合衣裳上被撑裂的地方。瑟琳很能吃。”
塞奥继续翻阅。瑟琳的母亲显然在搬走后仍不忘寄相片来,因为相簿里至少有十二张她女儿的相片。每张相片里的女孩都穿着连身裙,但质料越来越好。在其中一张相片里,瑟琳站在圣诞树前面,怀里抱着两个一模一样的洋娃娃。另一张相片里的瑟琳穿着不同的连身裙,抱着两个一模一样的填充玩具熊。
杰可看到相片时,低声轻笑。“瑟琳所有的东西都非有两件不可。”他解释。“有些人穷怕了,有钱后还是贪得无厌。瑟琳总是担心东西会用完,喜欢的玩具或衣服都要有一模一样的两件,以防万一第一件出了什么事。晓琼手头阔绰后对女儿是有求必应。蔼玲认为是内疚使晓琼那样宠女儿,因为她还没有结婚就怀了她。我以为瑟琳长大后就不会再觉得非囤积东西不可,没想到她反而变本加厉。”
米雪回到桌边播嘴说:“蓝柏在热秋葵汤。”
塞奥来回翻着相簿比较两张相片:瑟琳穿着过小的二手衣;瑟琳打扮得像小公主一样,怀里抱着两个一模一样的洋娃娃。
“可怜的瑟琳在结婚后体重直线上升。”杰可说。
“你怎么会知道?”米雪问。“她从来不让你去看她。”
“她的管家告诉我的。”杰可回答。“魏萝莎接电话时都会和我聊几句。她待人亲切,胆子很小,但心地非常善良。她告诉我,她烦恼瑟琳的体重,担心她的心脏会负荷不了。”
“瑟琳──”米雪开口。
“性情古怪。”蓝柏在厨房喊道。
“你就不古怪了吗?”米雪问。
“去妳的,跟她比起来,我这叫正常。”
“爸爸,你怎么知道瑟琳留钱给我们?”米雪问。
“还是不相信我的话?”
“我没有那样说。”
“但妳还是不相信,对不对?”杰可顶开椅子站起来。“我有律师信可以证明,一个小时前收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