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昂直到第二天凌晨才到家。行动大功告成。他永远也不会忘记隆恩被假扮杰克的人抢劫时的表情。
他的努力总算没有白费,对隆恩的控告最迟在明天就会撤销。现在没有人不会不相信隆恩的说法了,他的手腕是不小心跌倒时,被玻璃碎片割伤的。
魏林汉现在反而像傻瓜。想到这个,李昂就开心。他跟那个混蛋,及另外三个人的帐还没算完,但他知道他必须另觅机会替隆恩的父亲洗雪耻辱。那四个混蛋将后悔选中隆恩的家人为目标,他会让那四个混蛋生不如死。
李昂进房间时发现莉娜熟睡在他那侧床边的地板上。他迅速脱掉衣服,把妻子抱起来,小心避开她放在毯子下的匕首,然后把她放在床上。他搂着她,直到她倚偎在他怀里。
他必须换掉柔软的床垫。他微笑想起新婚之夜她抱怨床好像要把她吞下去。
她不是跌到床下去的,难怪他那样说时,她会发笑。李昂衷心希望她会习惯睡在床上。他不太想睡在地上,但如果只有那样才能抱她,那么他不睡地板也不行。
妥协。他叹口气。这个观念对他来说很陌生。在遇见莉娜以前,他从来没有妥协过。也许现在是练习妥协的时候了。
李昂希望天赶快亮。他等不及跟她解释他气她去酒馆的原因,然后他会使她明白他完全是为她着想。她不能单独在城里走动,那会危及她的安全。
然后他要学习妥协。
第二天早晨李昂无法教训他的妻子,她不在那里听他说教。
他睡到中午才醒。连他自己都很吃惊他能一睡就超过三个小时。他感到精神饱满,可以面对世界了。说得确切一点,面对他的妻子。他急忙穿衣,好能下楼开始说教。
李昂以为莉娜会等他。
“你是什么意思?她不可能走了!”
他的咆哮吓得胆小的仆人直发抖。“侯爵夫人几个小时前就离开了,爵爷。”仆人结结巴巴地说。“带着布朗和其他人。你忘了你下的命令吗?我听到夫人告诉布朗说你坚持她立刻返回李昂庄园。”
“对,我忘了。”李昂嘀咕。他对仆人说谎,因为他不愿意别人知道莉娜没有说实话。他要保护的不是她的名誉而是他的,他不愿意任何人知道他控制不了她。
太丢脸了。李昂正在沮丧时突然想到一个令他振作的念头。莉娜也许是太过紧张而急于离去,也许她明白她昨天的行动太愚蠢了。
李昂起初想立刻去李昂庄园,但后来又决定让莉娜多担心一会儿。等他到家时,她也许已有悔意了。
是的,时间和沉默是他的盟友。他希望他在天黑前会听到她道歉。
李昂花了一个小时处理杂事,然后决定去他母亲的城中寓所告诉黛安隆恩的事。
当他闯进客厅发现隆恩搂着黛安的肩膀坐在沙发上时,他着实吃了一惊。
“我打扰你们了吗?”他慢吞吞地说。
他的出现似乎没有令他们两个困扰,黛安继续把头靠在隆恩的肩上,隆恩连抬头看李昂一眼都没有。
“李昂来了,亲爱的。别哭了,他会知道怎么办的。”
李昂走向壁炉。“隆恩,把手从我妹妹身上拿开。黛安,坐直,表现得端庄一点。你在哭什么?”
黛安试图服从哥哥的命令,但她一坐直,隆恩立刻把她拉回去,强迫她把脸颊靠回他肩上。“你就靠在这里。我在安慰她,李昂,你不要胡思乱想。”
李昂决定等一下再来跟隆恩算账。“黛安,告诉我你在哭什么。快一点,我赶时间。”
“你用不着对她大呼小叫,李昂。”隆恩瞪他一眼。“她已经够苦恼了。”
“麻烦你们哪一个告诉我,她苦恼什么?”
“母亲。”黛安呜咽。她挣扎坐直,用手绢拭泪。“莉娜把她带走了。”
“她什么?”
“你的妻子把你的母亲带去李昂庄园了。”隆恩说。
“黛安哭的就是这个?”李昂问,努力想搞清楚状况。
隆恩忍住笑。“没错。”他轻拍黛安的肩。
李昂在妹妹对面坐下,等她恢复自制。“黛安,你不必担心我会因莉娜带走我们的母亲而生气。”他哄道。“你哭的是这个,对不对?”
“不是。
“你希望母亲留下来?”黛安摇头继续啜泣时,李昂失去耐性了。“怎么样?”他问。
“母亲不想去。”黛安哭道。“隆恩,你告诉他。你看到事情的经过,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想。海丽姑姑从头到尾都像疯子一样笑个不停。噢,我不知道——”
“隆恩,你关心黛安吗?”
“非常关心。”
“那么我建议你在我勒死她以前叫她安静下来。黛安,别再哭了。”
“我来解释,亲爱的。”隆恩柔声哄道。
李昂隐藏起恼怒。隆恩那副样子像害相思病的少年。
“你的母亲不肯跟莉娜一起去李昂庄园,激烈的场面于是开始。”隆恩忍不住微笑起来。黛安埋首在他的外套上哭泣,所以他觉得可以放心咧嘴而笑。“你的妻子非常坚决地要带你母亲一起走。事实上,坚决到……把你母亲拖下床。”
“你在说笑。”
“母亲不想去。”
“显而易见。”李昂说。“莉娜有没有说明她为什么如此……坚决?”
李昂的嘴角因想微笑而抽搐,但黛安在盯着他看,他不想让她看到他的笑容而惹得她再度痛哭流涕。
隆恩只会帮倒忙。“李昂,你真该看看那场面。你的母亲力气还真不小,我还以为她这些年来变得衰弱无力了。但她确实极力反抗,当然啦,那是事后。”
“什么事后?”李昂困惑地问。
“母亲告诉莉娜说她想留在这里。在这里会有人来探望她,她想跟他们谈詹姆。”黛安说。
“没错,就在这时,莉娜问你母亲,她的心死了没有。”隆恩接口道。
“我不懂。”李昂摇头道。
“我也不懂。”隆恩回答。“总之,你母亲说自从詹姆死后,她的心也死了……天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李昂忍不住微笑起来。“我母亲是职业哀悼者。你很清楚,隆恩。”
“以前。”隆恩慢吞吞地说。“莉娜这时已把你母亲拖到玄关了。你的姑姑、黛安和我站在那里望着那两个拉拉扯扯的女人,纳闷着出了什么事。后来莉娜跟我们大家解释。”
“她要杀了母亲。”
“不,黛安,她没有那样说。”隆恩轻拍她的肩膀,然后转头对李昂咧嘴而笑。
“隆恩,你快点说下去好不好?”
“莉娜告诉你母亲在她来的地方——天知道是什么地方——年老的战士如果矢志心碎,他就会到荒野里去。”
“做什么?”李昂问。
“当然是找一个安静、隐密的地点等死。不用说,你的母亲并不乐意被叫做年老的战士。”
李昂望着天花板足足一分钟后,才敢再度注视隆恩。他的笑快要憋不住了。“我想也是。”
“呃,有一部分是母亲自己的错。”黛安插嘴。“如果她没有说她心碎了,莉娜也不会坚持带她一起走。她告诉母亲她会帮她找个好地点。”
“她真好心。”李昂说。
“李昂,母亲还没有喝她的巧克力,她的女仆也还没有替她收拾任何行李。莉娜告诉她无所谓,即将死的人不需要行李。那句话是她亲口说的。”
“那时你母亲开始大呼小叫。”隆恩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