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男人自尊心大大受伤了。
「我怕你知道了以后,就不会要我服侍你了。」
这是原因之一,还有一个是她无论如何也不能说出口的秘密。
「妳……妳瞒得我好苦,差点害死我了。」他气恼又释然,心底乱糟糟得滋味复杂万千,真不知是高兴还是生气。
也许两者都有,又或许是欢喜的成分多一点。
起码,他终于可以大松口气,庆幸自己并没有眷爱男风。
「王爷,对不起。」阿青畏缩了一下,忐忑难安。
他以后还会要她服侍吗?会不会一怒之下就把她赶回王府?更惨的是,干脆把她赶出他的生命之外?
一想到这儿,她的脸色瞬间煞白。
「妳的脸色这么难看,伤口又疼了是不是?无论如何,现在妳先养好了伤再说。」千载潇洒起身,「我去让人送鸡汤来。」
她无言地望着他宽大的背影,脸上神情变得黯然。
都会不一样了,以后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了。她知道王爷的性子,虽然平常笑呵呵、快快活活像是亲切得没脾气的样子,但是他最痛恨有人骗他,更痛恨自己被当傻子耍。
虽然她有苦衷,但是不代表王爷心底不会有个疙瘩芥蒂。
她心底酸疼难忍,忍不住悄悄地落下泪来。
如果一切还是像从前一样,那该有多好?
都是她的错,这统统都是她的错。
第七章
阿青就在小镇客栈里养了近十天的伤,她整个人憔悴瘦弱了一大圈,穿起昔日寸尺的衣衫来,显得过大又空落落的。
看在千载眼里,有说不出的心疼和酸楚。
但是他也在闹着别扭,脸色怎么就是好不起来,阴郁得像是随时会打雷下雨似的。
如果被熟识他的人瞧见了,肯定惊得连眼珠子都掉出来,矢口否认他就是那成天气度风流、笑口常开的福王爷。
他闷闷不乐地在房间里踱步。
自从知道阿青是个女人,他立刻就住到另一间房去,像是逃难似的连告诉也没告诉她一声。
他知道这样很伤人,她受伤未愈的脆弱身心定然会胡思乱想到自怨自苦,但他就是没办法像以往一样,继续对着她嘻嘻哈哈,胡天胡地瞎说乱讲。
一切……都不一样了。
他不能不去想地居然欺瞒他自己是女儿身的事实,她究竟还有多少事瞒着他的?甚至连她的出身……老天,他甚至连她的家乡在何处,父母是否还在,家里尚有何人都不知。
千载现在才猛然惊觉到,他被阿青摸了个透彻清楚,可阿青对他而言却始终像个雾气蒙蒙的谜团。
她根本没有真心待他,否则不会事事瞒着他。
这一点远比任何事都要来得伤他的心!千载嘴里不说,心底却深深难以抚平释怀。
「唉,烦死人了。」他烦躁地一捶桌面,对着铜镜里横眉竖目的自己皱眉头。「福千载,你怎么会把自己陷进这番进退两难的泥沼里呢?」
蓦地,门口响起两声剥啄。
「干什么来的?」他回头低吼。
门外的人儿迟疑地瑟缩了下,低声开口。
「王爷,是阿青。」
千载心一跳,本能冲动就想打开门,却又莫名其妙地管住自己的双脚,眉头皱得更紧。
「什么事?」他冷冷地问。
「今儿有阳光,我想出去透透气,也许身体会好得快一些。」她的声音轻柔得几不可闻。「王爷,你……要不要一起去?」
「不要。」他像是在赌气,眉头紧皱。「妳自己去吧。」
门外又是一阵沉默,千载几乎按捺不住就要冲过去开门,看看她到底在做什么了。
「是。」她幽幽地轻叹。
他僵硬着身体,静静地聆听着她轻浅缓慢的脚步声离去,越来越远,最后消失无声。
「可恶!」他咬牙切齿,怒气冲天,却全是冲着自己来的。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想怎样,方才那副天字第一号大混帐的模样绝对不是他所想要的,可他偏偏让自己荣登榜首。
她身上还有伤,自己一个人出去散步会不会发生什么事?万一被马车撞了,还是给冒失鬼莽莽撞撞给撞倒了……
千载越想越心惊,急急迈向门边又猛然止步,低咒了一声。
「我到底在干什么?这么急冲冲地跟着她出去,算什么呢?」他气自己这样沉不住气,却又情不自禁困扰地在原地踱步。「她是个白白净净的姑娘家,不再是那个伶俐俏皮的阿青,不管怎么样,我也不能镇日跟在她后头打转了。」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走到椅子边坐下,因为心绪太差,甚至连该拂一拂椅面上的灰尘都忘了。
「福千载,你是男人的话就有点个性,坐着,稳着,人家该什么时候回来,自然会回来的。」他为了要证明自己的洒脱满不在乎,跷起了二郎腿,端过搁在花几上早凉了的碗茶。
但是这碗茶着实味道不怎么地,更别提他根本就饮不知味食不下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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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好些天,没有瞧见外头的冬日了。
阿青苍白着小脸,虚弱地闭上双眼,仰头感受着那丝丝阳光穿过寒冷,洒落在她肌肤上的暖意。
这个小镇真的很小,却别有一番动人清新景致。
屋子矮矮的,可爱地错落间隔出弯弯的小巷,古老朴实的石板路上留有岁月与历史的痕迹,远处不知谁家燃起了炊烟,淡淡的米汤香气飘散而来,夹杂着几声老狗的吠叫和孩子天真的嘻笑声。
她扬起一抹若有所思的微笑,渴盼地环顾着四周,这个宁静祥和的小小世外桃源。
她敢打赌,这儿一定路不拾遗,夜不闭户,村头村尾邻里之间人人都熟识。夏天时分,孩子们可以尽情地赤着脚奔跑在凉沁的石板路上,在村口的小河打水仗,秋天结伴去捉蛐蛐儿,烤栗子吃,天冷的时候,穿得圆滚滚的棉袄子红着小脸,争相堆雪人。
「要多么有福分,才得以在这儿平平静静快乐地终老?」她呵着雾茫茫的白烟,搓着冰冷的小手在一只板凳上坐下来,深深感喟着。
和心爱的男人,盖间竹篱舍,种几亩田,养一个胖呼呼的小子和一个贴心撒娇的女儿,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管他外头江湖风狂雨疾否?江山多娇或易老?
任凭荣华与富贵,金银与财宝,统统不如地里的菜长得可好,鸭子喂得可肥?
只可惜……她爱上的男人不是寻常人,是权势滔天威名显赫的福王爷。
更教她自叹欷吁的是,他是高高在上遥若天星的奇男子,又怎会青睐她这个来历不明一无所有的小丫头?
是的,他现在是知道她的女儿身分,但是这一点也改变不了他们之间遥远的距离。
她与他,永远也走不到一块,更别提有可能在这世外桃源相守一生了。
「看来那几个杀手伤的不止是我的身体,还间接震坏了我的脑子。」她摇了摇头,苦涩一笑。「要不,我怎么会开始伤春悲秋起来呢?」
要像以前的话,该有多好?
她是单纯的阿青,他是她最崇拜仰慕的王爷,主仆俩一搭一唱谈谈笑笑,日子过得其乐也融融。
但是自从段大人出现后,什么都走样了。
「也许一个人注定享有的安乐辰光是有限的,而我的配额已在这六年统统用尽了。」她轻轻抚摸着黑狐氅子的下襬。
接下来……她和王爷之间该何去何从?更有甚者,她自己又该何去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