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渡镇往南行马一天可以到渡口往海口,还有往东可以到凭云县的么?」秋娘细细忖度在谢家庄当家时的地理。
「有啊。往东五里是平渡,遂紫江往东出海口,又刚好是顺流而下,经过凭云县的。」绯琳回答。
「那好得很。」秋娘起身铺纸磨墨,「死老百姓也有死老百姓的做法。」
「啥?」绯琳满头雾水。
「想来这名门正派也不屑去找小生意人麻烦,而我呢,当初是谢家庄的奸诈生意人呢!」秋娘一面修书,一面冷笑,「谢家庄也没什么,多少有些船运车行,天下哪里去不得?妳倒说说看该去找段剑门哪个?我这死老百姓可不懂这些。」
「这件事情闹得越大越好,直接找总舵作主吧!」绯琳看了看秋娘写的信,又添了几行,「就不知道托的人妥不妥当。」
「我这种死老百姓,自然是撒泼又撒野了。」秋娘想想谢家庄还有谁,不禁笑了起来,「放心,极妥当。」
当夜两人商议定了,就把书信托给往山下采买药材的师姊。师姊寻了相熟的药材商,托了信往谢家庄去。
可怜陆、刘两师叔费尽心思察看来往的江湖人,却没注意小小的药材商拿着要命的信,施施然往渡口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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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面上杏仙派一片平静,但是暗地里却波涛暗涌。
绯琳被掌门托了管顾门派,一步也不许她多走,又借口怕她事多管不到,要她将金钱用度渐渐交出来,她也假意敷衍,只说要整理帐册,一直拖延着。
若是将这管家的实权交出去,她和秋娘可就死得快了。
秋娘倒是镇定,还有心思做针线。
「我的姑娘,妳还有心思扎那劳什子?」绯琳心下焦躁,「我们俩的命就要没了!」
「妳到底认不认识妳大师兄呢?」她慢条斯理的扎着花儿,「我困在这儿,他必定会想办法,这两天就该有消息了,怕什么呢?」
绯琳还不太信,第二日,果然来了人。
只见安瑜跟了几个道长、师太上门来,当堂一坐,只是冷笑。「陆掌门,我们安府无端让你杏仙派烧了,想借你柴房住住,可使得?」
陆师叔见了这个对头,只觉头疼。「怎么说是我们烧了呢?无凭无据的……」
安瑜不答言,只招了招手,几个仆佣捆了个黑衣人,摔在地上,黑衣人满脸羞惭。
安瑜笑了笑,「这不是您的高足么?还是我眼花看错了?当场抓到他在放火,难道我还赖着你么?」
陆师叔无话可回,「你这逆徒,谁让你去烧了安府呢?」说完一掌就要拍下。
安瑜早防着他这步,拖着纵火者的衣带往后一送,「杏仙派作兴先杀人证么?诸位前辈看看,这就是杏仙派的作风,我那苦命的弟媳想来也是没命了……好歹也把尸首还回来安葬,好歹我与子霁也是兄弟一场……」
陆师叔脸上挂不住,「安公子,若不是你藏匿本派叛贼,我们又何必相犯?」
「人是我劫去的么?送来让我医治,毒还没全解就急着烧我安府。听听这话,你还算是一派掌门么?老掌门慈悲为怀,怎么养了一群是非不分的徒子徒孙?」
陆师叔原本口才就不怎么样,让安瑜抢白一顿,脸一阵青一阵白,两三下气势就颓了,逼不得已,便召了秋娘来见。
秋娘让绯琳扶着,从内堂出来,款款的向安瑜下拜。
「弟妹,身子可好,杏仙派可为难妳?」安瑜赶紧扶她起来,微微笑着。
「托大哥的福,还好。」秋娘笑咪咪的,「就不知道两个妹子怎么样了?那天离散了,秋娘好生悬念。」
「命硬,家里人都安全。」安瑜特别强调「家里人」三个字,「妳也别太悬心,是非分辨清楚了,当大哥的会亲自来带妳回去。」
听安瑜这么说,秋娘知道子霁应该无妨,「只是家里人奔走得很?」
「这个公道是不能不讨的,自然奔走得很了。」安瑜又扯了几句不轻不重的闲话,回头跟陆师叔说:「我这弟媳本来是富家千金,绫罗绸缎、金枝玉叶般的养着。今天来你们杏仙派作客,可别简慢了。火烧安府这个公道我还没讨到呢,你们自己先商量,看怎么处理,改天我再来讨回音,顺便探望我弟媳。」
他领了人要走,又向后冷笑,「我弟媳身弱,若是出了点差错……安府烧了事小,弟媳有事可就大了。陆掌门,你可别试我耐性,我这人暴躁起来,是有点无礼的。」
陆掌门气得脸孔泛青,一掌劈得八仙桌碎成好几块,秋娘款款站起,弱柳扶风似的靠着绯琳,「绯姑娘,我心头有些闹。」
绯琳会意,扶着她回房去了。
「有那时间劈桌子,还不劈了这两个女的?」刘师叔冷冷的说。
「有胆你劈去!」陆师叔怒道,「没见安瑜还带了人来么?那几个前辈你打得过?」
「我去就我去!谁像你这样假仁假义……」刘师叔走了两步,「差点上了你的大当!我若杀了这两个女的,你刚好绑了我往安瑜那儿一送,正好让你脱罪!我早就知道你舍不得掌门这位置……」
「我有什么舍不得的?」陆师叔骂了起来,「说起来都是你害了我!」
「你少跟我在那儿抱怨天抱怨地,怎么你抱着……」刘师叔将下半截话咽进去,「哼哼,窝里反有用么?横竖不杀也没什么,就算谷梁朗不死,也查不出什么的。除非……你卖了我!」
「我卖你有什么好处?」陆师叔跳了起来,「够了,我走!掌门的位置,你要就给你吧!」
「你别想这样可以脱身。」刘师叔一把抓住他,「早跟你说,是同条船上的!」
陆师叔咬牙切齿地看着他,「我真不该鬼迷心窍,跟你同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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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瑜下了山,进了栖渡镇。他的府邸虽然烧了,还是另有药馆,一进内堂,穿着夜行衣的谷梁朗焦急的迎出来,「秋娘可安好?」
「没事的。」安瑜安慰他,「我看她气色不错,反而是你们家管银钱的师妹有些焦躁。」
「绯琳么?」谷梁朗松了口气,「她救过我和秋娘。」回头想想,又有些凄然,「我只顾着布置,竟然将秋娘这样搁着……」
「老弟,你且安心。秋娘是明白人,若到非常紧急,大不了将她抢出来就是了。你且去调兵遣将,该追查的追查,该问的就问,弟妹的安危就交给我吧!」
谷梁朗默然,只是点了点头,就跃身穿出窗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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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那药材商拿着书信,顺流而下,只一昼夜就到了凭云县。上了渡头直奔谢氏船运,仆人一看是谢大小姐的家书,非同小可,马上派快马送到谢家庄了。
五姨娘正望眼欲穿,八九个月才接到一封家书,高兴得不得了,展信一看,越看越惊,竟是身子一软,撑在桌子上。
「啊呀,这不得了了,这怎么得了呀?」
一迭声的唤马要轿,不派别人,竟然自己要去。
仆人苦劝:「五姨娘,这路途苦远,家里没人主持,怎好自己去呢?」
五姨娘瞠起一双丹凤眼,开口便骂:「糊涂东西!大小姐都要没命了,谢家就剩她这点血脉,没了她,我还主持什么呢?丽京又不是没去过,怕远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