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这些传言全在欧阳濂领着头罩红巾的新娘子现身时,粉碎得无影无踪。
欧阳濂和洛蓁一人端起一杯酒,在父母亲的带领下向众宾客敬酒,承后欧阳家就托辞新娘子不善饮酒,将洛蓁以花轿接回,留新郎官和梅圣尧、欧阳德二位老人家独撑大局,在会仙楼奉陪宾客到底。
且说洛蓁上轿后,在众丫环、家丁的族拥下离开会仙楼,一路上倒也平安无事,直到快接近家门口时,花轿突然顿了下,只听得一家丁喊道: “哪里业的脏乞丐!还不滚一旁去,别挡着我们少夫人的路!”
“我已经饿三天没吃饭了,求求大爷好心赏点饭吃。”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昕上去仿佛故意捏着鼻子在说话似的,好不奇怪。
“要饭吃到后门去,那里有看守的嬷嬷会赏你饭吃。别在这儿着碍眼。”
家丁指指另一方向,示意乞丐往后门厨房要东西去,然后才吆喝一声,花轿继续前时,直到进了大门,换上小轿,摇摇晃晃来到新房,其实就是欧阳濂听居住的院落绛萼楼。
一干人退下后,翠墨上前替洛蓁重新更衣梳头,先褪一身厚重的礼服,换上一悠扬黄绿相间的间色裙,身后宽松的大袖,两肩佐以白色的薄纱披帛,然后梳个发髻、插上银钗,再累细为洛蓁画眉。
“小姐天生丽质,唇不点而红,而且肌肤赛雪,不根本需要那繁琐的胭脂,只是还得画个眉才行。”翠墨边画边说着。
洛蓁听了不禁又好气又好笑。低声喝叱道:“你这丫头越来越没规矩了,画眉就画眉,哪来那么多话?你明知我向来不喜欢在脸上点唇抹粉的,好好个人涂成戏子样,成何体统?”、“可是现在小姐身分不同了,是开封首富欧阳家的少夫人哪!总得体面些,免得旁人说我们没见过世面,不懂得礼数。”
“礼数是从打扮看得出来的吧”洛蓁推开椅子站起身.轻声责备着: “孔老夫子说文制裁相符,这道理我告诉过你几次?别尽从外表去判断一个人的好坏。”
翠墨噘着嘴无奈地点头。她只是很单纯地希望打扮得漂亮一点,甚至戴上珠宝首饰什么。没想到却换来一顿责骂。她没好气地跟在洛蓁身后怯怯地说:“帐房的刘伯派人来请小姐过去核帐,说要发月例了,得向小姐领对牌才能做事啊!”
洛蓁点点头,带着几个丫环,便往帐房的方向走去,现在她是欧阳家的媳妇儿,不论愿不愿意,这一切都得经手,都得学习过一遍。因此这一天下午她就这么在帐本及一堆大小名目中度过,当踏出帐房时天色早已近黄昏。
“寒香,你去问问老夫人,今晚要在哪里用膳,想吃些什么,好吩咐厨房做去。”说完转身面对翠墨,“翠墨,去大小姐里请她来我这儿一趟.我有事请教她呢!”
洛蓁又吩咐了其他丫环一些事后,才姗姗地走往绛萼楼,只见丫环正忙出的打理着,洛蓁见状,以为欧阳濂回来了,于是找了个岔路钻进一条花丛小径.因为她不想和欧阳濂碰面,而且就算见了面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在今天早上当她发现自己竟然是在他怀中醒过来时,不仅尴尬、意外,还带有一丝说不出的感觉。
自己明明躺得很里面的,怎么会变成在他怀中?莫不是翻身时不自觉地滚到他那里去了?但真正教她惊讶的不是欧阳濂脸上所浮现的笑意与爱怜,而是她并不排除这种状况,甚至有些没来由的熟悉感,仿佛这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般。怎么会这样?莫非在这短短两天的时间里,她已经喜欢上他?不!不会的,自己喜欢的不是表哥吗?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又喜欢上另一个人?这问题教洛蓁想愣了,但不论她怎么想,除了不解还是不解,仍旧寻找不出答案。看看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也该是吩咐开饭的时候了,她转身欲走,不意一条人意条地从树丛钻出挡住她的去路。
“蓁儿!”
“谁?是谁在哪里?”洛蓁诧异地后退一步。
“是我啊.蓁儿,你不认得我了?”
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熟悉.但一时之间却想不起来。不对!这欧阳家除了公公和婆婆外,没有人会叫她蓁儿,而欧阳濂向来是喊她云儿的,那会是谁这样叫她?难不成……
第五章
“是不是你,彦文表哥?”洛蓁犹疑地问着。
“是我,蓁儿。”
那人跨前一步,借着将晚天色的微弱残余光线,洛蓁瞪视许久,终于认出跟前这个憔悴不堪的男子,正是那日被父亲赶出家门的表哥游彦文。
“表哥.体怎么会瘦成这样?”她无法相信眼前这个衣衫槛褛、披头散发的人会是昔日文质彬彬的游彦文!?他这摸样就算是大白天的在街上碰见,恐怕也教人认不出。
“表哥,你怎么进来的?”
“我这模样,不必说就知道一个穷要饭的,蓁儿,你还想不出来吗?”说话的同时,游彦文眼中闪过丝丝痛苦.特别是当他看见一身绫罗绸缎,充满高贵气息的洛蓁,那痛苦更是不言而喻。
“你是说你成了……”
“对,我成了乞丐。”游彦文半嘲讽地说出“乞丐”两个字。“我从街上昕说你今天要做满月礼,所以就到门口等,看能不能见到你,没想到欧阳家的人见我就要我去厨房分一碗饭吃,哈哈哈,没想到我游彦文竟落魄到向人要饭的地步,而赏我一碗饭的,就是当初我要你别嫁进来的欧阳家…哈哈……”
“表哥,你不要这样。”游彦文路上那痛苦、自嘲,又夹杂着无奈与疯狂的神情令洛蓁惊骇,这是从小与她一起长大的表哥吗?
“对不起,吓着你了。”他收起满眼伤痛轻声问:
“你对你好不好?”
“先别问这个,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爹难道没有……”
“不,姑姑和姑丈曾经派人来找过我,要我回梅家好好读书,准备明年参加京式,是我自己觉得对不起姑姑和姑丈,所以婉拒了他们的好意。”
“你好傻啊!娘的娘家这一边就剩你这么一个亲人,她一向当你是亲生儿子的,你回梅家也没什么不对啊!”
“不,我会留在梅家是因为有你,你既然嫁人了,那里也就没有我留下来的理由,况且当实我还想带着你私奔呢!现在想起来,真是觉得自不量力。”说话的同时,他紧盯着洛蓁瞧,“我只想知道你现在好不好?他对你好不好?”
洛蓁知道他指的是欧阳濂,但过要教她从何说起呢?自己与他那混沌未明的状况,连局中人都弄不清了,又要如何向第三者陈述。
但游彦文可不这么想,他把洛蓁的犹豫当成怯懦,以为她被欧阳濂欺负了却不敢说,想到此,他显得有些激动,“他对你不好吗?”
“没有!”这句否认来得又快又急,连洛蓁自己也吓了一跳,随即一张俏脸映满红霞。支支吾吾地说:“他很体贴,很…很温柔,对我…很好。”
其实不待她说,从那又羞又喜的模样,他就已经猜出一二,看来自己当初真的差点犯下大错,如果她真的跟自己走了,还会有今日的幸福与喜悦吗?瞧她明艳动人的娇美,游彦文几乎失去看她的勇气。半晌之后,他垂头丧气地叹了口气。转身就想离开,但洛蓁喊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