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延寿连忙上前扶持。\"要上哪儿去?\"
俊颜苍白得一如身上的月色锦衣,只见容飞羽露出淡然一笑,\"聚福楼难得住进了娇客,身为主人,岂有不去探视的道理?\"
咦??
去、去、去……去看那个冷得像冰、心硬如石,完全不近人情又怪里怪气的女人。
延寿震惊,非常的震惊。
当初,因为庄主、夫人的顾虑,又因为人人都想仰仗那女人解毒的能力,所以,那个压根不该住进聚福楼的女人住了进来。
可是,这并没有什么影响!
全因为她的个性,也因为他家主子的个性,是以,在等待药引取回的这段时日内,他们谁也不想扰谁,整座楼院因为两方的个性使然,静得像是从没住进过一个她,让人常常忘了楼中其实多了一个她。
但这会儿,没有任何的徵兆、理由还是原因,他那八方吹不动,素来不管闲事的主子爷,却表示要主动前去探访她?
这、这……这到底是为什么?
***
延寿不明白,雪雨比他更不明白!
瞪着入门来的人,正准备拆绷带换药的她微微的皱了下眉,思索这人来干么?
容飞羽知道她不会主动开口请他进屋……要不,在他敲门时她便会出声,而不是假装不在似的。
所以,继礼貌性的敲敲门、自行开门的行为后,也不等她开口,容飞羽绽着牲畜无害的温和笑意,在延寿的扶持下自动进到屋中。
\"换药吗?\"挟带关心之名,多么名正言顺,\"怎么不找人帮忙呢?\"
雪雨还是看着他,僵着原来拆绷带的动作,没接腔,等着他表明来意。
\"没什么。\"仍是那牲畜无害的温雅微笑,容飞羽试着降低她的警戒之心,说道:\"只是今天觉得精神好多了,出房来走一走,顺道过来看看你……从你住进来之后,我这地主还没尽过一点地主之谊呢!\"
\"不用了。\"她冷冷回绝。
像是没听到她断然的拒绝,也没看见她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脸色,容飞羽示意要延寿取板凳来,直接就在她的面前坐下。
\"我来帮你吧!\"他朝她伸小友善之手。
\"与其留下来帮我,你不如回房去歇着。\"雪雨冷言说道:\"刚毒发过一次的人,元气大伤,加上你身子那么弱,不多补点元气,搞不好没等到药引被取回,你连撑过下一次的毒发之日都难。\"
延寿的脸色有点难看,受命要守住容飞羽的他,岂听得进这种乌鸦嘴的话?
但容飞羽不当一回事,他也只能忍。
\"小姑娘对赤蝎炽的毒性了解的真是透彻。\"容飞羽不气不恼也不怒,只是好整以暇的笑问道:\"莫非你曾亲身经历过?\"
\"是又如何?\"她犹猜想着他的来意,倒也真教她想起一桩,\"你来,是因为反悔,希望在下次毒发之时,让我救你?\"
\"不是。\"容飞羽否决了,清俊的面容一迳挂着他温温雅雅的浅浅微笑。
\"那你来干么?\"懒得再想,她直接问,非常的直接。
这性子,还真是容易让人误会成狂傲自大啊……
容飞羽笑叹心中,不答反问:\"在这里住得习惯吗?\"
雪雨心中更见狐疑,一双美目直勾勾的看着他,打算看他变什么把戏。
\"我疼小飘儿,她来信让我好生照顾你……\"
\"笑话,凭你?\"雪雨觉得莫名其妙,\"单是她都弱得要命,更何况是你。\"
就算本来无心想揽下这差使,可她那么理所当然的语气,那种以武力上的强与弱来区分一个人有用与否的观念,这些都教他无法置之不管。
更何况这是小师妹亲自来信请托,他没法儿、该说是没理由推拒,这也是为什么他此刻会在这里的原因。
\"在下的身子再怎么不济事,帮姑娘换个药还是成的。\"像是没听见她冒犯的话语,容飞羽再次向她伸出友善之手。
认定了他的弱,对她兴不起任何的危害,所以,雪雨这回也不跟他客气,皓腕一伸,由得他去,也省得她一个人弄半天。
容飞羽取过她另一手交来的剪子,小心剪去死结,动作轻缓的帮她卸掉缠绕在上头的纱布。
\"听延寿说,八师弟正在跟厨子们商讨新菜色。\"他状似随意的提起。
\"嗯!\"她随意应了一声,不当一回事。
一个能煮、手握江南江北各大知名餐饮名店经营权;一个注重美食,淡薄的性子只对吃东西有特别的欲望,不知这两人有没可能凑和成一对?
容飞羽心中有着计较,笑道:\"八师弟做事,一向尽心,个性随和,人很好相处。\"
\"你说肉包?\"她只问他这么一句。
\"八师弟姓丰,名年庆。\"他更正,语气平常,就像是第一次跟她提起似的。
她没说话,也不知这回是听进去了没。
\"延寿,取水来。\"总算卸完纱布,容飞羽令道。
取来的水用来沾湿纱布下与伤处直接接触的那层布块,省得等会儿撕开时,弄得皮开肉绽,造成她伤处二度的伤害。
\"忍着点,会有些疼。\"容飞羽柔声示警,这才小心翼翼的取下沾黏在伤处上的布块。
露出的伤处没有容飞羽想像中的血肉模糊,以不足两天的时间来说,这伤口愈合的情况好得超出他的想像。
\"抹这个。\"她交给他一个小罐,像是知他会问什么,说道:\"伤口好得快,也不留疤。\"
\"听小飘儿说过,星风身上有不少的旧伤,怎么他没用这药?\"不是不信她,但容飞羽有些好奇。
\"师父说他没必要用。\"雪雨也不避口,\"我不一样,师父说我的身体必要时也是一种致胜的利器,得好好照护。\"
把身子比作利器?多么奇怪的理论!
此时此刻,容飞羽确实的感受到小师妹来信中想表达的意念。
这一对谜一般,性格又迥异于常人的师兄妹,到底是如何被养成?又是如何积成他们今日如此的性格?
就以眼前来说,这伤药圣品的随身存在,证明了她如何习惯受伤,甚至是早习惯了疼痛。这解释了面对腕间那蚯蚓似宽度的伤,她怎会是那样无关痛痒的神情。
脑中思绪百转千折,并不妨碍容飞羽手中的动作。
沾取药膏,他有条不紊的在她的伤处上涂抹上新药,由内向外,可蓦地,轻柔的动作明显一滞……
瞪着那伤处的外侧,清俊的面容明白的浮现出震惊,本来轻执,以便敷药的手忽地紧紧抓握住了她,瞪着那伤处,像是中邪一样。
雪雨皱眉。
要不是还记得这人是柳飘飘的二师兄,她已允诺要医治好他,她不好先行伤他;又要不是理智让她知道,她的随手一掌就会要了他这病弱文生的命,她真差一点要出手把他打飞出去。
\"爷?\"延寿忧心,打从他跟着主子以来,从没见情绪淡然的主子流露出……流露出这般强烈情绪的表情,一次也没有!
房里,呈现出的气氛十分古怪。
容飞羽像是丝毫没感觉到雪雨的嫌恶、延寿的忧心,他只是紧紧的握住雪雨的左手,目光紧紧、紧紧的盯住伤口处的外侧,也就是她左手腕的外侧。
那里,有一朵梅,一朵绽着粉红色泽、与生俱来的红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