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天下第一庄的女儿,但所有人的保护过度,让她过去从未面对像现在这样尸横遍野的的骇人场面。
即使她心知肚明,知晓天绝宫是想抓她用以要胁绿柳山庄,但猛一下教她看见这么多人死在面前,没有逃过一劫的侥幸感,她只有被吓住的分。
更何况,类似大屠杀的场面并未就此结束,随着赶来的更多的黑衫死士,惨死在星风手中人数一直累积变多。
就在柳飘飘的表情愈见惨白的同时,星风脸上的不耐烦也渐形明显。
“师兄,我来。”雪雨不知何时解下背上的短筝,轻斥一句要星风退下。
星风并不费神与她争论,运气一震,逼退围上来的黑衫军,那一抹白以流星赶月之姿回归我方阵营。
雪雨上前两步,左手捧琴,右手抚上琴弦,风起,扬起她雪一般洁净的衣袖,冷艳的绝色丽容上不见丝毫情绪,仿佛她面前飞来的只是一群无害的觅食鸟儿,而不是无数以百计,各个目露杀意的黑衣人。
柳飘飘尚不知雪雨有何能耐,也没发现冯宁儿运气以对的严肃模样,在黑衣人随着星风的退下而逼近的这时刻,她好紧张,真有一种生死关头的紧张感,特别是当她看见,那个一副要出面处理的雪雨出了声后,在这紧要关头竟只是抚琴以待,教她看了真真是要吓掉半条命。
第5章(2)
“雪……”她开口想示警,甚至想要上前助阵,可一股力量席卷向她,将她绵密的紧紧护住。
几乎是同一时间发生的事,撼天震地的琴音如惊雷一般的乍然响起,即使教人紧紧护住,柳飘飘也让那杀人的琴音震得气血翻腾。
她捂住耳朵,但一样觉得很难受,因为受到那杀人琴影响的,并不只有耳朵而已。
除了一双耳朵被震得发疼,她的胸前像是有一股气化不去,憋得她极为难受。
柳飘飘试过了,她试着要运气以对,但她那只能唬唬外行人的三脚功夫,哪有什么内力可言?
更惨的是,在她自不量力的运功后,心口那股滞郁感愈来愈严重……就在她以为她将会因为喘不过气而气绝身亡之时,一股暖流忽地由她的背后灌入,化去她胸前的滞郁感,让她暗暗松了一口气。
捂着双耳,她大口大口的呼吸,是在顺过气后才发觉,她前额所顶触的屏障,其实是某个人的胸膛,也就是说,此刻紧紧护住她的,其实是某个人的怀抱?
她急速的抬起头来,果不其然,对上的是星风那张看似不近人情的冷厉俊颜!
“……”她无法言语,不知道怎么解释心头那股怪怪的感觉,那是一种除了感动外,还多了点什么的感觉。
紧环住她的怀抱忽地松了开来,如同出现时那般的突兀,为了忽略心底那怪异的感觉,她慢了一拍才发现,原来杀人的琴音停止了。
她抬头看去,然后怔住,因为所有的黑衣人都以不自然的静止动作定在原地,甚至有一个天绝宫的死士正高举着刀立于雪雨的面前,手中的刀就差那么两寸,真的就差那两寸便要劈中雪雨的门面,但那人动也不动的静止着,像是被点了穴一样。
柳飘飘纳闷至极,弄不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正要开口问,突地,所有静止不动的人有了动静,就像戏台上的皮偶人像忽地失去操纵它们的线绳一般,他们一个个轰然倒下,就此再无动静。
面对如此奇景,柳飘飘瞪大了眼,脑中空白一片让她好半晌反应不过来。
过了好一会儿后,她的脑子转过来,才教她发现,这些人……这么多、多到难以计数的人……死了,他们全死了。
体认到这事实,作呕的感觉再次出现,俏脸瞬间转为惨白,求助的视线不自觉的望向星风。
看她那表情,星风毫不迟疑,当机立断的点了她的昏穴,接住她软软倒下的身子。
此举为他招来其他人好奇的打量。
“她要吐了。”他说,非常的理所当然。
当下,所有人马上露出一种了解的表情。
也是啦!他离她最近,要想避免再次被她吐了一身,点她昏穴是最省事的做法了。
只是……接下来呢?
***
再次醒来,柳飘飘瞪着床顶,神情明显恍惚。
门扉咿呀一声的开启,直到来人走到面前了,她还是动也不动。
见那模样,星风转身倒了杯开水给她。
她依然动也不动的躺着,瞪着僵持在面前的水杯,很突兀的开口,“其实……那些人可以不用死的。”
“他们是死士。”星风说得极为冷酷无情,但倒也是实事求事,“要用生命达成他们的任务,除非……你愿意跟他走?”
她摇头。
又不是脑子不清楚了,她怎可能会想跟着天绝宫的人手,乖乖成为这些人对付绿柳山庄的筹码?
“你不懂我的意思。”俏生生的小脸儿上满是哀愁,“如果……如果我不是绿柳山庄的九姑娘、不是柳南天的女儿,当我再无一点利用价值后,那么这些人就用不着想办法抓我当谈判筹码,他们也就不用死了。”
星风并不是很想理她,只当她在庸人自扰,执杯的手再往前移进一些,要她起来喝水,转换一下心情,然后好离开客栈,继续出发。
“我是说真的!”她霍一下的坐了起来,情绪上猛一下的溃决让她脱口而出,“我不是!不是爹的亲生女儿,不该是绿柳庄的九姑娘,若不是那年做大水让我被拾获,又或者娘亲她走出失去独身爱女的阴霾,让他们没能联想到收养我好弥补失去爱女的缺憾,那么今天的我不会是柳飘飘,不会是柳南天的女儿,也不会是绿柳山庄的九姑娘,我根本就不会在这里,而那些人,也不会因为我的关系而死去……”
要是她以为,当他听见她是被领养的真相后,就能见到他一丁点意外的表情,那她可真是要大失所望了。
别说是意外,事实上他在听见这秘辛之后,压根连眼睛也没眨上一下。
对着他这种万年不化的冷漠,她颓然,有种无力感,不知道跟他这人说这些有什么用?
他不懂,他永远都不会懂的!
若非姊姊的早夭,让她平白受惠,蒙受爹娘的恩泽收养,她这个水上孤儿便不会是今日的柳飘飘,也不会得到名门大户的千金小姐待遇,锦衣玉食的被娇养着,理所当然的承受庄里所有人的关心与疼爱。
在她稍懂人事,由下人的碎嘴中知晓身世后,她伤感也感谢,伤感她原是水上孤儿的事实,也感谢命运,感谢爹娘的无私养育之情,以及所有对她付出关怀与疼爱的人。
但这样的感谢,在她更大一些后便开始变了质。
她没办法控制,但一股亏欠感就这样默默的累积,直到压得她喘不过气,让她面对所有人的宠爱时,总没来由的感到不安,以及许多说不出口的内疚。
这些……这些幸福本来就不该属于她啊!
歉疚感就这样沉甸甸的积压在她的心头,让她总想着要为大家做点什么,可是、可是她能做什么呢?
除了承欢爹娘膝下,没事时陪二师兄喝茶聊天解闷儿,平时乖乖听三师兄的话,然后努力做个健康宝宝省得麻烦四师兄,在她有空时帮五师兄种种药草、炼炼药,跟着八师兄学上一手好厨艺让八师兄满足教学乐趣,顺便让她为酷爱美酒的六师兄做一桌上好的下酒菜,她还能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