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在座诸人为之一振的神情,程勋不禁在心中暗叹道:姜是老的辣,不愧是以前马委员在世时的头号抬轿员。
“志宏。”福茂喊道。
“是,詹老。”郭志宏心领神会,马上把截至目前为止的黑函一一摊到桌上,再在每一封的下头附上大多是由硕人撰稿的反驳。
“这是其中最恶毒的五份,到最后连‘风×’和‘×朝’这种不入流的字眼都浮上抬面来了,真不晓得许开义的脑子是长来做什么用的,才四十岁的人,用的却是他爸爸那一套的竞选手法,新旧夹杂,不伦不类,可笑之至。”
“大哥,”金圆插嘴道:“骂他干什么,浪费时间嘛,说重点要紧。”
“我这不是就要说了吗?”福茂白了妹妹一眼,兄妹俩童趣的表现,引来一阵轻松的笑声,也冲淡了不少大家对于许开义阵营的厌恶气息。
“硕人的文稿写得真是精采之至,几乎挑不出毛病和漏洞来,表面上温馨感人,词藻浅显易懂,谈的全是程勋的从政理念和对重建台湾新秩序的自我期许,没有抹黑、没有谩骂、没有攻击,但是该反驳的事项,竟也一件都没漏掉。”
郭志宏更进一步的阐述,“尤其难得的是,这五篇文宣将程先生政治、法律、社会、税务和教育的五大中心理念,逐一展现出来,巧妙的让选民知道,我们是有心做事,而不是只会打笔战,甚至是和稀泥的人而己。我建议程先生在当选以后,不妨续聘余夫人做为助理团员之一。有她帮忙写质询槁,将来程先生在立法院内,绝对可以成为媒体最爱的宠儿。”
程勋听了大笑说:“连钟董和淳宜启鹏都只肯借我四个月了,让硕人成为我的助理?你们想余总裁有可能会点头吗?”
“我还听说这里头有些段落,是盛学文律师的夫人提的刀?她的文笔风格又另具特色,冷厉干脆、又狠又准,字字切中要害,如果……”
“志宏,”钟志升笑着打断侃侃而谈的郭志宏说:“我们这个工作小组都还没解散,怎么你已经迫不及待的想挖起角来了?我知道你这个王朝旗下广告公司的总经理,是想藉此延揽人才,不过动作也别这么快嘛。”
“呃,我……嗯,也不是啦,”志宏见心意被拆穿,不禁摸摸后脑勺,红着脸辩称,“实在是见猎心喜,不知不觉当中,职业症候群就发作起来,不好意思,程先生。”
程勋挥一挥手表示无妨。“其实之俊是你们王朝创始人的千金,以后广告公司若需要她的文稿,直接拜托她写就好了,何必一定要她过去上班。”
“程先生说的是,我怎么都没有想到呢?真是。”
这暹詹福茂听到他们提起王朝原始创办人,马上就联想到王朝在尚未全面转入正途以前的“治艳”风貌,遂有些担忧的告诉程勋说:“硕人和狄小姐,以及全体文宣组的火力虽强,但难保许开义不会再继续扒粪,到时将‘王朝’以前是以高级色情应召站起家的内幕都挖出来,又该如何应付?”
“这点我们早就设想过了,您放心,詹老,王朝最早既是‘高级’应召站,出入的客人想当然耳,也就绝非是一般市井小民的泛泛之辈,这样,”程勋细框眼镜后的双眸闪过一道耐人寻味的笑意说:“您明白了吗?”
福茂愣了一下,马上拍着大腿笑道:“明白,明白了,我就说嘛,许尚明那个老色鬼,光一妻一妾怎么满足得了他,那么林兆瑞想必也……”
“詹老,”程勋赶紧打住道:“这个话题,我们还是等没有女士在场时再聊好了,您觉得怎么样?”
福茂原本不以为意的表情,一直到触及羽嫣涨红的面庞以后,才转为赞同的说:“好,好,现在不谈,志宏啊。”
“是,詹老,有什么吩咐?”
“帮我跟小骆讲一声,就说我有事情要找他商量,让他尽快过来这里一趟。”
“是,詹老,我待会儿就打电话跟我们老板联络,或者,”志宏更进一步的建议:“找老板的姊姊王太太也行?”
“司玲?”福茂想了一下,随即赞赏有加的说:“那更好,对,找司玲更好,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了。”
※ ※ ※
坐在座落于东区一家饭店顶搂的咖啡厅内,俯瞰落地窗外的璀璨夜景,羽嫣浑然不知自己正面带落寞愁容,低声问道:“都是这样子的吗?”
被她打断话题的郭志宏转头反问:“什么都是这样子的?”
他这一问,反倒换成羽嫣不好意思的说:“对不起,我好像闪了一下神,你方才正说到刚进广告公司之初,做成功的第一支广告,事前大家都不看好,只有骆先生支持你,然后呢?”
“那不重要,”志宏好脾气的宽慰她道:“反正那是我的光荣,时不时就会被我翻出来讲一遍,听得大家耳朵都快长茧,你这回没听清楚也好,那下次再听才会觉得依然新鲜啊。”
“谢谢你,志宏。”
“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了吗?”
“我是说,”羽嫣的视线再度调向窗外的车水马龙。“这里的一些人、一些事,是不是都跟这城市一样,表面上晶莹灿烂,暗地里却藏污纳垢?”
志宏了捂的说:“你还在介意傍晚詹老与程先生最后的那段交谈内容。”
“你觉得我太小题大作?或者太大惊小怪?”
望着一袭黑色背心型羊毛洋装,外搭一件同色开襟羊毛外套,更显得眉清目秀、唇红齿白、肌肤滑腻的羽嫣,志宏不禁有些发怔的说:“呃,小题大……不、不、不,我绝对没有那样想,相反的,我觉得你的反应,更加突显出你的单纯与正直来。”
他略显慌乱的反应,逗得羽嫣笑开来,便接下去问:“真的是单纯与正直?不是天真与无知?”
“怎么会?”志宏更加着急的辩称道:“你这么成熟大方,安排起程先生的行程来,面面俱到,处理起他的日常琐事,又钜纫靡遗,现在总部任何人提起商秘书,谁不会竖起大拇指来说声:‘赞!’呢?怎么可以说你自己天真无知?”
“任何人?”羽嫣脸上却不见一丝喜色。“除了程先生之外。”
“他怎么看待你,对你来说很重要?”志宏试探性的问道,他知道程勋的相貌堂堂、风度翩翩,在争取妇女,尤其是二十至三十五岁的都会女性选票上,堪称为最佳的利器。事实上某家软性杂志,在不久以前,就曾经以“本届立委候选人中,谁是最理想情人?”的票选活动,从另一个角度来报导这一次战况激烈的选举,结果程勋的得票率遥遥领先其他各候选人,独占赘头。
这一点从他们印制的宣传单或布条,只要附有程勋照片的,就很少被当成垃圾文件来处理,也可见外在条件重要之一斑。
如果一般女性选民都尚且如此了,那么跟在程勋身旁,打理他的一切琐事,除了睡觉的时间以外,几乎分分秒秒都把他看在眼内的羽嫣,又怎么会不受他的吸引。
更何况程勋有的,绝对不光是俊朗的外表,夸张一点的说,那甚至还是他最“皮毛”的一项优势而己。
“当然重要,”羽嫣反射性的应道:“他毕竟是我……”察觉到自己差点说出了什么时,她赶紧避开志宏的凝视,庆幸还来得及改口说:“我们的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