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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徒漠知道二十几年前,武林曾起风云,连少林、武当、峨嵋等号称中立,蕴含佛道风格的门派,都曾多多少少的沾染风波。

  争到后来,剩下松、石、云、泉四大剑派,这四派其实并不特属于哪一座山岳,而是以剑法显出差异,弟子一概众多,剑术也不分轩轾,眼看再争下去,必将造成无谓的牺牲,这四派的宗师天山子终于出面要各派推一好手比剑,得胜者便可保有象征武林至尊的“滴翠一令”,一统门派,号令天门群众。

  不料在比剑期间,深受天山子倚重的文判官寒潇府中突生变故,不但全家惨追杀害,房舍也被烧个精光,可怜生前文质杉杉、风度翩翩的寒潇被烧成一具面目全非的焦尸,教人不忍卒睹。

  天山子更是既惊且怒,当下就收回成命,声言天门派盟主的争夺大赛不举行了,直到找回当时交由寒潇保管的“滴翠玉令”为止。



  说到那段滴翠玉令可绝了,二十余年来,多少高士异人想要找到它,却总是找不着,于是有人便开始传说它是被寒潇吞进肚里,带下地府去了。

  因之这场意外,天下四大剑派总算暂时按捺住争强夺胜的意念,维持着表面上的和谐。

  刚开始人人都说这种和平维持不了多久,谁晓得互相制衡的结果,竟一延续便长达二十几年。

  “你知道为什么能够如此吗?”有次任清辉问司徒漠。

  他想了想,实在不解,照说天门松、石、云、泉四派应该都想尽快分出个高下才对,怎么有那个耐性一憋二十几年?

  于是可徒漠据实以答,“觉非愚昧,还请恩师提点。”



  “牵制啊!觉非,就凭一股牵制的力量。”

  他再想一想,这回懂了。“谁急躁的话,就表示心虚,就有可能是害死寒潇的凶手。”

  “对了。”

  司徒漠马上想到另一个问题。“那滴翠玉令难道就不可能已入凶手手中?”

  “不,他没有得手!”任清辉突然激动起来,仿佛在辩解什么似的。

  “恩师?”司徒漠诧异莫名。

  任清辉也察觉到了,赶快力复平静道:“如果……如果已在某人手中,这人应该会赶在天爷下禁赛令前现身,以便取得天门派盟主之位。”

  “他可以说是寒潇在临死前交给他的,编个谎,何难之有?”

  “天门派……为什么会一分为四呢?恩师,不都是天爷一人创设出来的?”

  “所谓戏法人人会变,各有巧妙不同,再说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你都没听说过?”

  “您是说?”

  “天爷常说,如果有人天赋够、身子健又熬得住辛苦,他也不必分成四派来教了。”

  “老爷子的意思是这四派剑术,其实是相通的?”

  “根本就是出于同宗,只是那四人互不相让,才会搞成今日的局面。”

  “我没想到光是剑术之争,就能撼动武林。”

  “剑是所有兵器之首嘛!这也没什么稀奇。”

  “那恩师您的剑术较偏向哪一派呢?”

  “我?”任清辉突然摇头笑开,“不值一哂,不值一哂。”

  “恩师客气了。”司徒漠跟在任清辉身边多年,私下还称他为恩师,但学的却非武艺,所以几乎不知他武功的造诣如何,倒是任清辉常在他练剑时指点一、二,每每有助于他剑术的精进,因此司徒漠才会有此一问。

  “你这孩子,我说的可全是真话。”

  根据司徒漠的了解,任清辉是在上次比剑未果的事件后。才受天山子之聘,入门当处理俗务的总管,兼任看管四大剑派的动静。身居如此要位,若说完全谙武功,实难令人相信。

  但自己投效在他门下十年来,未曾见过他练剑或与人比试。却也是事实,任清辉的过往,似有着重重不欲人的迷雾。

  不过眼前需要解决的,可非任清辉的过去,而是四大剑派的蠢蠢欲动。肇因则为天山子年事渐高,四位门徒恐他一旦驾鹤西归,另外三派就会欺压到自己头上来,故纷纷思索未雨绸缪之道,以免届时被杀个措手不及,就像当年的寒潇一样。

  “总管。”想到这里,司徒漠突有一问:“文武成对,既然有文判,那应该也有武判官才是。”

  “当然有。”

  “真的?听说寒潇当年使的是一对判官笔,那武判官呢?他姓什名啥?现在何处?还存活着吗?如果在的话,又为什么从来不曾听闻他的任何消息?”

  “斧头。”任清辉低声说了句。

  “什么?”

  “斧头,武判官用的是一斧头。”

  “那多威风,”司徒漠露出神秘的表情,随即又问:“怎么他们全不使剑呢?”

  “因为两人都不算天爷的徒弟。”

  “原来如此,那只算是……算是什么?”司徒漠觉得既有趣又怪异。

  “算是聘雇的随从吧!”

  “岂不就与总管您目前的职位雷同?”

  “不,不能相比,无法相比。”说完这话以后,任清辉宛如陷入长考,甚至连眼光都赤得飘忽起来。

  “总管。”司徒漠轻唤一声,但不见他有任何反应,只好再唤:“总管?”

  竟然还是没有回应,好像根本没有听见的样子。

  “恩师?”

  这下他终于有反应了。“嗯,什么?”

  “那位武判官他——”

  任清辉突然打断他道:“瞧咱们扯到哪里去了,不是要研讨眼前的态势吗?”

  “那位武判官他——”司徒漠实在好奇。

  “失踪了,”仿佛要赶快结束这个话题似的,任清辉再度打断他。“没有人知道他到哪里去了。”

  “怎么会?难道他是怕对寒潇下手的人,也会找上他,所以才躲起来的?”

  “他岂是那种贪生怕死之辈。”

  “您见过他?”

  任清辉不禁一愣。“不,我……我怎么可能认识他,我……我连他的名字都不晓得,怎么可能会认……那些全是有回听天爷聊起时说的。”

  “老爷子?”

  “是啊!有回我陪他多喝了两杯,大概因而勾起他的谈兴吧!他就聊了起来,说他这一生无儿无女,原本是想把徒儿当成孩子来教,谁晓得四名弟子武艺虽不差,却喜欢争强斗狠,谁也不肯相让,惹得他心灰意冷,从此也不想再收门徒了;不过一对文武判官,却深得他心,武功或许不顶强,但人品却都顶高尚,尤其是寒潇,堪称高风亮节,经常劝天爷对待徒儿不必太过严苛,也不要太过挑剔,若肯耐心一点,想必在四个徒弟之中,还是找得到可结生绝学之人。”

  “老爷子绝不肯答应。”

  “你怎么知道?”任清辉诧异问道。

  “我虽只见过老爷子几回,但他连下酒的菜和配菜的酒都挑,这样的人,在传授艺上,哪里肯做半步的妥协。

  “你倒是看得清楚。”清辉手抚长须说。

  “哎呀!”司徒漠赶紧应道:“觉非造次了。”

  “不,或许我们都比不上你,也或许我们都跟天爷太接近了。反而看不清楚真貌。”

  “你们……是谁呀?”

  “噢,不就是现在的我,和当年的文武判官吗?天爷说文判官爱唠叨,武判官嗜烧酒,一个可以陪他聊天,另一个可以伴他饮酒,偏偏都不算了解他,也接不了他的衣钵,倒是有个孩子。或许有那份资质。”

  “哪个孩子?”

  “寒潇的。”

  “他有孩子?”

  “还不止一个。”

  “后来呢?”

  “全葬身火窟。”

  “那个凶手,实在太残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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