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出他嘴角微微勾起的恶魔笑意,桑意约如此告诫自己,深呼吸一口气,把球杀回去。
「这跟品味无关,而是跟年纪有关,大叔!」
大叔?她居然叫他大叔!袁格霄眉微微一挑,冷瞪她一眼。他也不过才大她八岁……而已。
「妳似乎对我很有意见?」沉默许久,锐眸直视着前方笔直的道路,他决定问出重点。
他可不记得自己哪里得罪过她,而她却一再挑衅,要不就是使用甜味洗发精,要不就是抓他的小辫子去告状、看他被念。
现在居然还叫他大叔?
「是你对全世界都很有意见吧。」
她咕哝回答,不敢相信他居然敢问这种昭然若揭的问题,这就好像杀人犯问自己为什么要被枪毙一样。
他几时对全世界有意见了?袁格霄当下判断,这女人对他有严重的偏见,而且毫无缘由,纯粹就是讨厌他,
这一闪而过的念头让他莫名感到不快。
长这么大,严以律己偏又我行我素的行事准则,让他向来不在乎别人对他的评价,可是,这女人……
他觉得心里一把闷火无处可发,不自觉蹙起眉头,冷凝了面容,一直到进入市区为止,两个人都没再说过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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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生气。
不是平时大吼大叫、暴躁无礼的生气,而是整个人就像被放在冰柜冷冻起来,一张脸寒得像要杀人见血的那种生气。
可是他在生什么气?桑意约一面假装翻动衣物,一面偷偷看着寒着张脸站在一旁的袁格霄。
从这个角度看去,他高大冷酷得宛如杀人不眨眼的杀手,刚毅英俊的面容尽管冷肃,却仍吸引许多女性同胞明显或暗中向他投注爱慕的眼光。
只是,他全身散发出来的气息太过疏离,让诸位芳心大动的女性们,只敢远观,不敢搭讪。
他为什么生气?桑意约困惑地回想。刚刚在车上,她讲的最后一句话是说他对全世界有意见,然后他就变成这种表情。
难道……是她错了?可哪里错?他本来就对全世界有意见啊!每天挑剔东、挑剔西的,从没见他对谁满意过,好像全世界都得罪他,都这么明显了,会是她误会他吗?
难道他平常那副要把别人撕裂成十八块喂狗、喂猫、喂蟑螂的模样,其实是世界和平的象征,并没有对全世界有意见的意思?
而现在这样才真正叫做很有意见、脾气不好、在生气?
可是就算这样,他也用不着这么生气吧?难道不能讲清楚就算了吗?
她胡思乱想着,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花心思揣测他的情绪,也不知道自己干么对他的坏情绪感到愧疚。
就算他心情烂到长蛆也不关她的事吧!他这应该是自作自受,平常对别人那么坏、爱嘲笑别人、又欺负她姊姊,气死他最好不是吗?
可惜不是。桑意约叹了口气。她一点也不是那样的人,尽管她老想着要代替姊姊报仇,可是她也只是想恶作剧,并不是真的惹得他心情不好。
她怎么会对他狠不下心呢……
第4章(2)
她垂头丧气地定出服饰店,袁格霄则像个随行保镖跟在她后头,距离三步之遥,一副跟她无话可说的样子。
而每次她企图回头找他讲话,他也不知道是有心抑或无意,总是将眼神转向不知名的远方。
这气氛让人感到好沉重!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桑意约满心不舒服,只好尽快买齐所有的必需品,尽量缩短这令人尴尬的时间。
回程路上,车子里小小的空间就两个人而已,她也没别的事情可做,无可奈何之下,只能假装睡觉来逃避。
侧开脸颊,僵硬的闭着眼睛,一路颠簸回小镇,丝毫没有察觉身旁那位脸色依旧难看的袁格霄先生,黑眸三番两次飘到她身上。
一直到袁家门口时,两人也各自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袁格霄所确定的是自己心情很烂,想来她可能是从上辈子开始讨厌他,才会累积成今天这样。
至于,桑意约所确定的,倒是比他有意义很多。
她确定,她该感谢他牺牲假期当司机,以及她该为他糟糕的怒气负点责任。
所以临下车前,她从背包里拿出刚在唱片行搜刮购买的一大袋伍佰CD,匆匆拿出一张递给他。
「给你。」她的声音显得僵硬,笔直伸长的手臂横在他眼前,逼他接受。
袁格霄微微一愣,脑子里还在转着她讨厌他已好几辈子的事情,一时无法对她突如其来的善意做出正常反应。
「这什么?」好半晌,他才沉着声音扬眉问她。
「我的品味。」
桑意约急急塞给他,彷佛怕他拒绝的匆匆下车,只是一时不察,没想到自己抛下了事后让她脸红很久的暧昧专辑名称--「爱你五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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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意约,妳在干什么?!准备去照片子!要叫八百遍才听得到吗?」
什么爱你五百年,叫恨你两万年算了!
一张伍佰精选集,显然对袁格霄迈向好老板之路没有什么实质帮助。
昨天他收到礼物后,就像喝了蛮牛,迅速恢复话很多、很挑剔的状态,变得跟平常一样「正常」,上起班来照样大呼小叫个不停。
「我表哥吃错什么药啊?」显然大呼小叫是一种家族遗传,桑意约照完片子,谷京就抱着课本进门怪叫。「我刚在门上看到他贴今天五点半关门耶!开业这么多年,这还是第一次,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谁知道啊!」桑意约耸耸肩。
谷京探头探脑,观察了自家表哥一阵子之后,下了结论,「有问题!一定有问题!他今天怎么这么振奋?」
「这叫振奋?那他哪天不振奋了?」
「不不,妳太不了解我表哥了。」谷京偷笑。「他今天好像有什么喜事喔!妳看他拿探针都拿得这么温柔。」
这是在胡扯吧!桑意约看了眼在诊疗台上抖如风中落叶的病人,完全无法苟同他的推测。
而且他那人哪懂什么叫温柔啊?
看他袁大医生又恢复大杀四方的瞍样,她觉得自己昨天真是心太软,他也不过就是话少讲两句,她就内疚得把心爱的伍佰精选集乖乖奉上,这是有什么毛病啊?
而且重要的是,他到现在连一句谢谢都没跟她说。
没礼貌!桑意约一整天都板着脸,对这件事情生闷气,一直到下午五点半关门结帐,她还在懊恼。
「妳好了没?」袁格霄擦完地板、替她结完帐,不耐烦的开始在柜台边徘徊,等她把消毒完的用具摆好。
「还没,你先走,我等一下锁门。」她有气无力的回答,还刻意放慢动作,就是不想跟他一起回家。
袁格霄显然没有接收到她的想法,索性斜靠在柜台边,拿出烟盒把玩,修长的手指抽出末燃的烟,反复玩转,看着她的目光显得有些迟疑。
该怎么开口?他微微蹙起眉。
一般人都是怎么开口的?第一个字通常是什么?
他极认真的推敲这件事情。
昨天意外收到她的「品味」之后,他困扰了很久,搞不清楚这女人到底是讨厌他还是怎样,于是他决定「礼貌上」请她吃饭,顺便搞懂她想表达什么。
只是……这种事情要怎么开口?他烦躁地把烟咬在嘴边,却碍于室内整洁不能点燃,眉头锁得更紧。
算了,随便讲两句也就算了。
袁格霄才决定开口,一阵清脆的风铃声打断了他的尝试,会在这时间还有钥匙进门的,除了谷京还有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