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清楚了,听得太清楚了,清楚到她以为是在作梦。
曾经,她是如此渴望能嫁他,渴望到胸口发疼,可现在,就在她想放弃的时候,他却意外的开口跟她求婚──不,是逼婚。
哈,她很开心,也很不开心,开心的是她终于如愿以偿,不开心的是……他终究还是先看到了孩子,才想到要跟她结婚。
若只是要跟他结婚就好,而不要爱情,当年的她就会直接告诉他,她怀了他的孩子,而不是等到两、三年之后的现在。
「为什么?」就算是明知故问,也要问上一问,否则就这样呆愣在他面前,让他把她拉到教堂里去结婚?不,这实在大便宜他了。
「什么为什么?」风笑海挑高了眉,不明白这个问题问的究竟是什么。
「决定娶我啊。这么仓促,不像你的作风。」被他拥着,该是浓情蜜意的时刻,秦左爱的声调却很淡很冷,彷佛只是在谈论一件别人的事,而不是自己的终身大事。
「时间是很仓促,不过我的心却一点也不觉得仓促,再说,这还不是被妳逼的。」他不可能放她走,让她再有机会说要去嫁别人,最保险的方法就是先娶她回家,让她专属于他一人。
是啊,被她逼的,因为她未经他同意便替他生了一个儿子,现在都已经快两岁了。
秦左爱苦涩的一笑,「我不要嫁给你。」
拥着她的臂膀蓦地一紧,「我说了,妳没有说不的权利。当初,妳未经我同意就偷偷生了我的孩子,让我错过了与孩子相处的每一刻,是妳做的第一件错事;后来,妳没有老实告诉我,妳有了我们的孩子,还想带着我们的孩子嫁给渡边牧野,是妳做的第二件错事;再来,妳让我的儿子差一点成为枪靶子,是妳做的第三件错事。
「这三个错误让妳失去了可以说不的权利,妳的过错太大,我得惩罚妳一辈子,让妳做牛做马伺候我这个老公。」
何况,她亲口对他说过,她这辈子爱的人只有孩子的亲生父亲,现在,他清楚的明白孩子的亲生父亲就是他,他说什么也不会再退缩犹疑,他甚至非常肯定,她要的幸福只有他给得起。
「是吗?你甚至没问过我一句,翔翔是不是你的孩子,就这么肯定他是你儿子?我们之前有上过床吗?我怎么不记得了?」秦左爱口气凉凉地,似在数落,似在埋怨,似在撇清。
她这么说是在气他吧?气他经过了这么久的时间,还没有察觉到两年多前的那一晚,究竟是哪一个女子在他的大床上留下殷红的血渍。
风笑海的心轻轻地为她疼着,布着些微粗茧的指尖温柔的拂去她脸上被风吹落的发丝。
「是我的错,我允许妳气我一辈子,不过,这改变不了妳必须马上成为我新娘的事实。」他轻柔的嗓音如春风拂面,就像他掠过她发丝的指尖那般温柔,带给她一阵悸动。
那一夜,因为夏绿艳为了师兄顾惜风的不告而别,伤心欲绝的躲了起来,而他,疯狂的找了夏绿艳一夜,后来在一间常去的酒吧里喝了好几瓶的酒,直到几乎醉死为止,不,应该说他已经醉死了,至少,他真的醉到分不清那个扶着他离开酒吧的女人是谁,又是谁跟他一夜云雨,只知道醒过来的时候天已大亮,他一丝不挂的躺在自家的大床上,那个女人留下来的只有一抹鲜红的血渍。
当时,他四处查探这个女人的下落,可是就连酒吧老板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因为当时酒吧忙着打烊,只想速速送走他这名醉汉,也没多留意是哪个女人把他带走的。
可,现在回想起来,一切却又有迹可寻──
知道他住的地方,又可以找到他常去的酒吧把他带走的女人,事实上并不多,只是自始至终,他都未曾把秦左爱列入怀疑的对象。当年正在纽约念大学二年级的她,不再像小时候一样老爱跟前跟后的,偶尔见到他时也只是淡淡的、礼貌性的一笑,便回到自己房里去,他从来没有想过那个女人可能会是她。
或者该说,她的冷静过于常人,就算第二天晚上他找上了她家,她也和平常一样,若无其事的向他点头微笑,然后回房。
没怀疑过吗?不,该说是有的。
只是,这份怀疑在一见到她之后便被彻底打散了,当时的她看起来根本不像是被他抱过一夜的女人,因为,一个处子乍然看到前一晚可能强行抱过她的男人时,该有的羞涩、逃避或是气愤的眼神,他丝毫没在她眼里看到。
他该说自己是栽在她手上吗?
这样一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女子,却有着比男人更强壮的肩膀,独立的、从不怨天尤人的承担起这个他所造成的错误。
对她,他钦佩却也万分心疼,第一个闪过的念头就是娶她,用他往后的生命来宠她、爱她、疼她,非关责任,非关翔翔,只是想要与她厮守一生,这单纯的念头清透而明白。
可,她定是不会信吧?谁教他开口的时机慢了好几拍,慢到差一点就要由着她任性地去嫁给别的男人了。所以这回,他绝不会再迟疑了,就算婚礼有点寒酸,就算观礼的人少得可怜,他就是要她马上成为他的,一秒钟也不愿再等。
「你无法勉强我任何事的,笑海哥,这件事我已经决定了。」秦左爱一叹,清淡的眉间蓄着轻愁。
「我也决定了,我的决定不容任何人更改。」他坚定的望住她幽深的双瞳,只手捧起她宛若琉璃般剔透白皙的脸,「这辈子,我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么肯定自己的决定,妳了解吗?」
秦左爱点点头,微笑,「果真,笑海哥是个极具责任感的男人。原来我想得没错,想要嫁给你,就要先替你生一个儿子。」
柔声如涓,眸中含笑,一时之间,风笑海竟有些听不出也看不出她话中、眼中的喜怒哀乐,反而隐隐地觉得不安。
「妳想嫁我?」
「是啊,你忘了你答应过我,等我长大,一定让我当你的新娘?」可惜时光飞逝,他的眼中只有夏姊,早已忘了儿时为了哄她而许下的承诺。
那天夏姊在病房里问过她,十六、七年前,不知笑海哥对她说了什么悄悄话,才让她不再闹别扭,破涕为笑,自此当起了笑海哥的跟屁虫?
答案便是这句话──
「爱爱乖喔,不哭喔,这样才会漂亮又可爱,等妳长大了,笑海哥才能让妳当我的新娘子……」
当笑海哥的新娘,一直是她小时候的愿望,这愿望随着日子过去越来越强烈,直到她再也无法承受笑海哥的眼底竟然没有她,然后,她悄悄地退开,越退越远。
谁料得到呢?那一晚,她竟然一路捡拾着笑海哥的伤心,一直帮着捡到他的大床上去了……
他忘了,那些话是他儿时的承诺,她却认真的期待着……
风笑海的心一拧,千头万绪无从厘清,只能蓦地低下头亲吻她娇弱的唇瓣,自私的想用激情来化解她多年来的悲伤与失落,还有他的愧疚与心疼……
车窗外,金黄色的落叶飞坠,舞樱翩翩,秋意浓浓;车窗内,他的吻深切而绵长,似要倾诉那难以言喻的感动与情真。
待他轻轻放开她时,清晨的钟声适巧响起,咚咚咚地敲了六下,宛若亘古痴人的乐音,悠悠地荡入他们的心中,久久不歇,永生不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