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兰温柔地抱抱女儿,然后为她整理好婚纱,走出了她这间自幼到大居住的闺房。步向等在楼下的红玉龙,与一群帮众及日月金木水火土等长老们。大家齐聚在堂口,以隆重的仪式先祭拜完祖先,等到良辰吉时登上婚礼马车,浩浩荡荡的往上海滩的天主教堂出发。
新郎与其他的观礼宾客都在教堂里等待著新娘子的到来。
两匹纯白的骏马拉著一辆小巧的纯白色金边马车,耀眼夺目的等候在“红门”中国式的古宅前面,新潮的中西合璧引起众人的围观,当子菲跨出大门时,在场围观的人潮甚至欢呼、拍手起来了,像演戏似的,她只好挥挥手致意。
“你一个人坐在这辆马车上,后面跟著爹爹和妈妈,还有左护法与诸位长老的座车,前方还有龙帮派来迎娶的十人众,所以你要安分守己的坐在这儿,千万不可以再胡思乱想了。”白兰叮咛女儿,深怕她又率性而为,逃婚去也。
子菲苦笑一下,“这么滴水不漏的防卫,您还担心什么呢?妈咪。放心,我说了,他既有胆子娶,那么我也有胆子嫁。”
“你们这小两口!”白兰摇摇头,“也罢,不是冤家不聚首,床头吵床尾和。”
“妈妈!”不抗议一下,她岂不是默认。
“咦?这马车驾驶跑哪里去了?可别误了吉时。”
就在白兰一边嘀咕的时候,一位身穿的白色马夫装的男子,戴著一顶鸭舌帽,匆匆地自转角处走出来。“抱歉,夫人,小姐。我太……太紧张,所以跑去解手。”
“驾车时小心点,千万则太快了。”白兰吩咐完后,最后一次抱抱子菲,终于到了出发的时刻了。
※※※
马蹄答答地敲打在石板路上,庞大的迎娶队伍开始前进。跨出这一步后,她就会成为都勋夫人,都子菲,而不再是过去的她了。
行经人潮汹涌的南京路十字口,不远处就是教堂,马车却突然在十字路口时往相反的方向奔驰而去。顿时,子菲只听见呼喊声和马车后方的追赶声,她转头去看,迎娶队伍的护卫也同样被彼此的马车与马儿推挤拉扯成一团,整个十字路口全被阻塞得不得动弹,少数人正试图越过这团混乱,追赶过来。
“喂!你在做什么?跑错方向了吧!”她向马车夫大叫著。
“少啰嗦,要命的话就乖乖坐好!”那名车夫对她咆哮,一面以摔死人的速度驾车飞奔。
子菲愣了三秒,眨眨眼──她该不是被人绑架了吧?
“下车!”因为白色马车与新娘太过抢眼,实在不适合带著这么明显的目标逃亡,当下决定在最乱的码头区弃车改为步行。
这儿是上海著名最脏最乱的船坞与舢板屋区,所有外来讨生活的贫苦人都在这片沿著泥岸筑起的长串码头海岸区过日子,以最简陋的铁皮与木板建起的小屋,可能挤了一家子十口人。许多流浪儿和乞丐也都在这儿混生活,过著三餐不继的日子。大部分的上海人都不会轻易靠近这一带,因为身上的钱随时都会被扒个精光。
他取出黑枪,顶著白纱新娘说:“照我说的话去做,否则你小命就难保了。”
太可笑了。结婚也碰上绑匪?子菲不慌不忙地捞起及地长裙,“你是谁派来的?为什么要绑架我?”
“废……废话少说。”
“难道你不晓得我是‘红门’帮主,也是未来的‘龙帮’帮主夫人,惹上这两者其中之一,你等于是无路可走了。为什么要铤而走险,做这么没有大脑的事呢?”子菲步下马车时,冷静地说。
“你……你闭嘴。这里只有我能发号施令,你乖乖照做。”那人持枪的手不断地发抖。
“如果你有什么困难,何不告诉我,说不定我能为你提供一点解决之道。”
“呸。”那人吐口口水在地上,“想骗我,你还早得很。只要捉到你,我就不怕龙帮或是红门,甚至是我们老大!哼,他还以为他很聪明,给我一点甜头我就会冒险。我才没那么笨,我现在就要捉著你逃到海上去,等‘红门’把金子给我准备好,嘿,南洋或是哪里都好,我可以过得逍遥快活。”
此人也是黑道上混日子的?那就容易了,子菲心里顿时柳暗花明,“你是──角田信成派来的,对吧?”
“到那边的舢板上去。”他以枪口逼著她说。
子菲慢慢朝那边走,她必须拖延时间,等到援兵来。如果不是这身衣服太累赘,她或许会奋力一搏……枪只有一只,弹也只有一发,可以冒个险。
“动作快一点!”那人吼道。
“这么做实在非常有勇无谋,你知道吗?”子菲瞥他一眼,看他抖成那样子,就晓得他不是个见过大场面的人。“光劫持我又能有什么用?东方龙和我结婚是为了利益,我死了他顶多损失一大笔钱,所以他不会冒险来救我的。你不用白费这个心机了。”
“你老子有的是钱,我只要向‘红门’勒索就够了。”
“噢,是吗?但你打算用什么船逃出上海呢?”子菲以闲聊的口吻,松弛他的戒心。“别忘了上海大小船只进出,皆靠‘红门’的保护。没有偷渡客可以逃过我们的眼睛。”
“我会逃出去的,你少啰嗦。”他站在舢板旁,双手持枪说:“到那艘小船上去,听到了没?”
子菲微微一笑,往他指的方向前进,踏上小船踏板前,她假装跌倒了一下,擦撞到他,没有料到这种情况,那人失去平衡,拿枪的手失去准头,子菲捉住时机再加一个猛撞,将那人撞到海里头去──“哇噢!”
拍拍手,子菲站在码头岸边摇头。“光凭一枝枪就想要犯案,你未免太小看我了吧?”
“说得好,这个样子我们会很小心的款待你这位贵客的。”背后有冷冰冰的硬物抵著她。
子菲转回头,何时出现这群不入流的家伙?个个满面横肉。她一看到为首的那名胖子,马上就想起来了。“原来是三口组的角田,你还活著呀?”
角田用力挥一巴掌,打得子菲嘴角渗出一丝血。
“嚣张的婊子,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的能耐。哼,你以为我会派个小卒子,就安心了吗?我早知道那笨蛋会背叛我,他只是个棋子,能够把你偷出来算是他运气好。但从现在起,就由我接手了!我会好好的伺候你,绝对要让都勋舔著我的鞋跟向我道歉!”
“你在作梦!”
角田第二拳挥出去,击中子菲的腹部,她眼前现出一片黑雾,陷入昏迷。
“连吭也不吭一声,骨子倒很硬。”角田挂上狠狠的笑容,“我们有的是时间来看你能撑到什么程度。把她带回去!”他告诉手下。
“老大,那他要怎么办?”指著泡在水中的家伙,有人问道。
“解决掉。”角田冷笑,“棋子的用处就是随用随丢!”
那混蛋,八成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太岁头上动土──找死。都勋低头望著手上拿到的那纸“战书”,难得动怒的他这下成了即将爆发的火山,那股肃杀之气,沉重得让旁人都吓得不敢动弹,也没有人敢靠前一步,深怕自己成为怒火下的冤魂,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教堂里应邀甫来观礼的人还不晓得发生什么事,为什么新娘子没有出现?大家都在底下议论纷纷著。难道是新娘子逃婚了?搞不好这次那位红大小姐又玩什么花样了……一时间众说纷纭,谁也不知道真相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