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我就不懂了,你恨他还是爱他?既怕他被老帮主杀了,又口口声声说不嫁给他。子菲,我僭越地说一声,你是在‘自相矛盾’,你继续摇摆不定下去,不但连你自己会陷入困境,也会让周遭的人无所适从。”
爱他还是恨他?“恨他就一定希望他死,爱他就非嫁他不可吗?”
“在这个节骨眼上,你必须拿定态度。”
“让我想想。”子菲坐到沙发椅里,埋首在掌心,试图厘清自己的情感。
青岚哥是对的,自欺欺人、自相矛盾,只会让四周的人随之迷失方向。身为一帮之主,怎么能够意气用事?杀死都勋,她办不到。嫁给他……唉。
最让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都勋究竟是怎么想的呢?他为什么非要她嫁给他不可?明明她说破了嘴,娶她这种坏处一大堆,好处没半分的老婆,绝对是不利于他,但是都勋却从头到尾没有改变过心意,仍旧要她嫁给他。什么理由会让一个男人非娶某一位姑娘不可?
“你晓得都勋人在哪里吗?青岚哥。”抬起一双暴风雨过后澄澈洁净的眸子,子菲心中隐约有答案成型了。
※※※
都勋坐在宽大的书桌后,听取著勾烨及华靖的简报。
“一共破了对方十个堂口,几间福寿屋我们已经透过英方探长施压,很快就会被逐出这个租界。至于咱们这边兄弟一共有十人受了轻伤,有两名伤势较重,但并没有生命危险。”背光而立一派悠哉的勾烨说道。
“这是对方提出来的道歉、让渡书与退出声明,今天以内会传遍整个上海地下组织,三口组在上海的势力正式结束。”冷面坐在沙发上的华靖补充。
“嗯。”都勋沉吟半刻,“三口组的头叫什么名字来著?他现在人在哪里?”
“你是指角田信成?他已经夹著尾巴逃了,应该是投奔到日本势力浓重的朝鲜半岛去。没听说他有任何行动,昨夜的作战中间也不见他的人影,所有谈判与投降代表全是由几个他手下的大将做的。”勾烨答。
“角田信成?”都勋甩动手上的金笔,“此人向来阴狠,不像是会干干脆脆投降的人,先把他的下落找出来,有必要的话派人潜入朝鲜。万一他集结余党死灰复燃,那么上海又要纷闹不安了。”
“交给我。”华靖冷冷地说。
“那他是你的了。”都勋挑眉问道:“昨夜‘红门’也一起行动不是吗?有没有任何问题?”
勾烨望望华靖,看他似乎懒得开口,只好代他回道:“没有。‘红门’的人训练有素,不论是进退攻守都相当高明。尤其是那位‘笑面杀手’,不是个普通人物,他能轻松自在的应付六、七名大汉,还游刃有余兼指挥。”
“哼。”华靖难得的哼声,让都勋与勾烨不解。
“华靖有意见吗?”都勋问。
“他笑得太多了。”这是华靖唯一的回答,然后他就闭目养神,跷起二郎腿不再开口。
都勋摇头笑笑,勾烨不要命的冒险说:“你以为大家都和你一样,天生酷脸,不用喜怒哀乐来妆点门面吗?他笑他的,又碍著你了?”
华靖冷哼一声,并不回答。
接下来他们又讨论了几桩重大的买卖,都勋才听见门外传来的敲门声。勾烨走过去打开书房门,意外地看见红子菲坚定而卓决的小脸,握紧的双拳,一身美丽帅气的装扮。
“早安,红帮主。今早的你真是明媚动人,这套衣服是我们帮主为你挑的吗?”不怕死的勾烨嘻皮笑脸道,最近他越来越享受逗弄这位个性倔强的俏帮主。
子菲递给他一个卫生眼。“我要见你们帮主,他人呢?”
“请进。”勾烨面向沙发坐著的华靖,头向外一歪示意,“出去吧,华靖。咱们不能老当电灯泡,留点空间给小两口。”
“你没听过祸从口出这句话吗?”华靖推著勾烨往外走,顺道将门关上。
子菲终于和都勋单独相处了。
“勾烨没说错,这套衣服你穿起来很漂亮。”
“证明你眼光好?”子菲挑高眉头,挑衅的说。
“我末婚妻的衣架子好,穿什么都漂亮。”他淡淡地说。
“少学勾烨那张坏嘴巴,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子菲不悦地道。
“宁愿你什么都不穿,我的真心话。”
子菲脸红得很快,“不要转移话题,我不是来讨论衣服和穿著的。”她避开那双引人心慌的勾魂黑眼,不能再被他诱惑。夜黑时一次、两次、三次就够糟了,大白天的想入非非,真是堕落。只要一看见他,心里头就不由得记起他裸裎时力与美的身躯,唉……谁说姐儿不爱俏?
“嗯,我洗耳恭听。”他好整以暇。
“有关于我们婚约的事。”她深吸口气,都勋有耐性地等著下文。“我很笨,比不上你聪明,这我承认。所以有件我怎么也想不通的事,等著你来告诉我。”
“子菲,你很聪明,只是性子急,做事常常冲过头而没发现潜在问题罢了。”都勋微微一笑,“你要我告诉你什么,说吧?”
“你当初要我嫁给你,因为要结合‘红门’与‘龙帮’的利益,对不对?”子菲见他不置可否,继续往下说:“但是,你后来又说你不要‘红门’,你有自己经营的‘龙帮’,可见得你根本不要这份利益。因为你不是个喜欢游手好闲坐收渔利的人。”
“你的分析很有意思,但我看不出有什么我能说的话。”
“接著,你说你对我这种小丫头一点意思也没有,不会为了妻子而赔上自己的自由。可是却为了继天哥与我的情谊大发脾气,口口声声说我是你的人。难道你对付你痛恨的人、愚弄你的人,都以结婚做为收场吗?”
都勋看出她想问些什么了。他黑眸灼灼,抿唇不语。
“而且,自从你向我提出婚姻要求后,过去那些缠著你不放的花瓶们都消失了。我想不是你一夜之间失去魅力,就是……”子菲胸有成竹的微笑,“有人下令不再接见那些花瓶访客了。”
“推论得很好。”他轻点头。
大胆地走两步上前,“其实如果我多想一想,搞不好早就想出来了。但我太笨了,总是被你似是而非的言辞激怒,老是错过了你真正的意思。尤其是昨天,你说宁可娶一个一身是缺点的我,也好过一个满身是优点的木头娃娃,我又被你那包装在刺猬底下的话骗过,其实你真正在说的是──”
“子菲,你没有一身的缺点,从我看来你的曲线真是增一分太肥、减一分太瘦,秾纤合度,细腰盈握。”
“这次你休想躲过了,我晓得你玩的花样。”子菲站在他的书桌前,俯下身子,和他鼻对鼻、眼对眼的说:“承认吧,你这个满口天花乱坠的世纪大骗子,你早就爱、上、我了!”
他黑眸缓慢地眨了眨,“你要这么说,我也不反对。”
期待他会乖乖回答,真是异想天开。子菲嘟起嘴,难道她猜错了?好吧,她在都勋面前丢的脸还不够多吗?也不差这一次。算了。站直身子,“抱歉打搅你了,我立刻离开。”
“你这急性子真得改改。”都勋伸手拉她,她则不肯让步地和他较劲,不多久还是输在他的手劲下,“顽固又莽撞,简直和扑火飞蛾没两样。”
“不劳你费心,我的性子天生如此。”子菲瞪著他靠过来的俊脸,“你又想做什么?不是真心就别来接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