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他宛如木头人的背影,他的两个好友--白礼熙与卓尔春只能相对苦笑。
这两年他们俩都被公司调派大陆工作,几个死党难得聚在一起打高尔夫球,本来以为会是一场欢乐聚会,没想到沈修篁却如此消沈。
「都过了一年了,他还是那个样。」卓尔春叹息。
「再这样下去怎么办?」白礼熙也忍不住忧心,攒紧剑眉,「他总不能一辈子活在过去吧,总要有个人让他走出来。」
可谁有这般能耐?两人想了半天,怎么也找不出合适人选。连沈父沈母都不能劝回自己的儿子了,何况他们这两个长年待在北京工作的朋友?
「你说帮他介绍个新女朋友怎样?」卓尔春问。
「你不是想挨揍吧?」白礼熙白他一眼,「你认为他现在这副死样子会给哪个女人好脸色?谁也比不上他的小兰。」
「那你说怎么办?总不能看他一辈子就这么堕落下去。」
「我要是知道就好了。」
说著,两个大男人同声长叹。
察觉两人远远落后,沈修篁回头阶他们,「你们两个干嘛?到底还打不打球?」
「算了,我看咱们别打了,去喝杯饮料吧。」卓尔春宣告放弃,将球杆交给一旁的球僮。
「为什么不打?」沈修篁扬眉,「才打了九个洞。」
「得了,技术这么差,就别献丑了。」卓尔春摊摊手。
白礼熙闻言,轻轻一笑,「看来我们还是一点进步也没,对吧?」
「是啊,再打下去又要刷新纪录了。才打了一半,就高出标准杆十二杆。」
「我十一悍。修篁呢?」
照例,三个大男人聚在一起打高尔夫总要比谁最烂。
「九。」沈修篁回答简洁。
不会吧?其他两人不敢相信,互相扫了对方一眼。
心不在焉的人居然打得比他们俩都还要好?这话要传出去他们俩就别做人了!
「不打了,不打了!」这下就连白礼熙也失了继续打球的兴致,挥了挥手,「喝饮料去。」
眼看两个好朋友同时宣告弃权,沈修篁也没什么意见,也跟著离开绿茵起伏的草地,来到球场内附设的露天咖啡座。
他们各自叫了一杯饮料,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著。白礼熙与卓尔春说起在大陆工作的甘苦谈,沈修篁默默听著,脸上毫无表情。
「你好歹也发表点意见啊。」见他一直不肯说话,白礼熙试著鼓动他精神,「也说说看你最近的工作吧,最近都接了些什么样的Case。」
「我辞职了。」沈修篁淡应,慢条斯理点燃一根烟。
这家伙,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记得他以前还最恨吸二手烟的呢。
两人惊愕地瞪著他,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好半晌,白礼熙首先找回说话的声音,「为什么辞职?又想跷离台湾去玩耍了吗?」他故意以玩笑般的语气问。
沈修篁只是耸耸肩,「只是不想工作而已。」
不想工作,也不出去旅行,他打算就这么把自己闷在台湾发酶?
白礼熙暗晴叹气,表面却笑嘻嘻,「这样吧,你要是不知道到哪儿玩,不如来北京逛逛如何?我包吃包住,还可以当向导。」
「我也是。」卓尔舂跟著拍胸脯,「随时欢迎你来。」
「再看看吧。」沈修篁随口应,显然兴致不高,他拚命抽烟,不一会儿,便吸完了大半根,随手捻熄香菸后,他取出烟盒,眼见里头已空空无几,木然站起身。「我去买烟。」语毕,也不管两个死党在身后叫唤,迳自走出咖啡厅,在转角处的自动贩卖机停下。
他投下两枚五十元硬币,按下按键,贩卖机却毫无反应。
怎么搞的?他皱眉,连续压了几次按键,仍然不见效果,禁不住气上心头,狠狠踹了机器一脚。
「Shit!」他懊恼地迸出一声低咒。忿忿然转过身,正正对上个窈窕娉婷的女性倩影。
她怔怔瞧著他,脸上的表情满是不可置信。
沈修篁原本不以为意,可才刚转过身便心念一动。他忽然想起了她是谁--
「修篁,好久不见。」她哑声打招呼,唇角浅浅扬起。
看得出来,那微笑来得仓皇而勉强。她想必不敢相信站在自己面前这个憔悴而颓废的男人,就是一年前替她设计新屋的设计师吧?
他冷冷一笑,随便点了个头。「嗨,恋梅。」
「你想买什么?」韩恋梅犹豫地问,指了指贩卖机,「是不是需要零钱?我可以借你。」
「不必了。」他挥挥手,嘴角噙著讥诮,「这台栏机器挂了。你借我再多零钱也没用。」
「这样啊。」她深深凝望他,「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你,你跟朋友来打球吗?」
「嗯。」
「我也是来打球的,跟一群同事一起来。」她轻声笑,「我技术很烂,老被他们嘲笑,干脆躲到这儿来偷懒。」
「哦。」他听著,脸上表情看来颇为不耐。
她眸光一黯,唇昨笑意敛去大半,沈默数秒后,才故作轻快地开口,「你是跟胡小姐一起来的吧?她最近还好吗?」
回应她的,是一记阴沈的瞪视。
她呼吸一颤,容色顿时刷白。「我……说错了什么吗?」
他没理她,甩甩头,转身大踏步就走。
她上前一步,想唤住他,可望著他僵硬孤挺的背影,不由有些瞻怯。
那背影--充满拒绝的意味,严厉冷酷,让人不知该如何亲近。
一年没见了,他似乎变了很多,变得……好陌生。
方才那个只为了买不到一包烟便出声诅咒,甚至狠踹贩卖机的男人,真的是一年前她认识的沈修篁吗?
那么温文儒雅、气定神闲的一个男人,怎么会咸了今天这副粗鲁暴躁的模样?他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跟他那个甜美可人的女朋友有关吗?
她迷蒙地想,傻傻站在原地,直到一道清朗的男性声嗓拉回她思绪。
「……你认识修篁吗?」问话的是一个长得很好看的男人,端正俊挺的五官宛如刀削一般,极有男性味道。
她愣愣地望著他。「你是?」
「白礼熙。」他友善地朝她微笑,「我是修篁的好朋友。」
「白先生,你好,我是……呃,我是他的--」能说是朋友吗?整整一年没联络的两人似乎比陌生人好不了多少。她尴尬地拢了拢发,「他一年前帮我设计过新居,我很欣赏他的设计风格。」
「是吗?那你知道他已经不再替人设计房子了吗?」他低声问,深邃的眼眸像有意打探她的心思。
她轻轻凝眉,「为什么不?」
「我也不清楚。也许他对这份工作忽然没兴趣了吧。」
「怎么可能?」她不信,「他说过他从小就喜欢涂鸦的,也一直很热爱这份工作。」
「他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沈修篁了。」白礼熙长长叹息。
「这话什睡意思?」她僵住身子。
「难道你不觉得他变了很多吗?」他若有深意地盯著她。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他女朋友死了。」
「什么?」突如其来的消息有如落雷。劈得韩恋梅不知所措。她屏住呼吸,「什么……什么时候的事?」
「一年前,在美国被一辆大卡车给碾过。」白礼熙解释,
她惘然,脸色惨白。
怪不得他会是现在那落拓不堪的模样,原来是因为胡蝶兰去世了。他那么爱她,这残酷的打击肯定令他非常难受,甚至痛不欲生--
莫名地,她鼻尖一酸,眼眶漫开朦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