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我爱你,恋梅。」他坦然直视她,「我到这里,是来争取你的。」
她没有回答,说不出话来。她颤著身子,双拳握紧,贝齿咬著苍白的唇。
他说他爱她,要来争取她。
瞧他说得多笃定,多简单!
「你确定吗?你爱的人真的是我吗?」她犀利地问,「是不是因为今天她不要你了,所以你才来找我?」
「不!不是这样的。」他试图解释,「我爱的人是你啊!恋梅。小兰也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所以才主动说要跟我分手,否则……」
「否则怎样?否则你们不会取清婚礼,而你也不会来这里找我?」她冷著嗓音,不无怨怼。
他说不出话来。
她瞪他,嘲讽的笑声再度逸落她唇间,这一回,她笑得连眼泪都快出来了,手指按上了眼眶。
讥诮的反应仿佛早在意料当中,所以他的脸色虽发白了,挺拔的身躯却仍坚定不动,幽深的眸惆怅地望著她。
好一会儿,她终於停住了笑声,眉宇之间敛去嘲意,逐渐漫开伤感。
「你一定以为,我一直在等你来找我吧,你是不是想,只要你来了,我就会立刻回到你身边?」
他无语望她,祈求的眼光像犯了错的孩子,求母亲原谅。
她别过眸,不愿看他。
男人总是这样啊!他们似乎总认为只要一句抱歉,一句我爱你,事情立刻可以圆满解决了。
他们总是忘记时间划下的裂痕。
五个多月的时间,她,已经不是当初捧著音乐盒,等他一夜的她了,也不是流泪对他说分手的她了。
她的心境,已经开始转变了--
她深吸口气,狠下心来拒绝他。
「如果你在跟我分手前就说爱我,就说你要选择我,我可能会很高兴,也许还会感动得哭出来。可你现在告诉我,我只觉得可笑。」
可笑!
这锋锐的言词刺伤了他,神色更加惨白。
「你知道为什么吗?」她幽幽问。
他默然。
「因为我已经决定了。因为我已经做出了选择。」她平静说道,仰起容颜凝望星空。
这星空,多灿烂啊!美丽得一如她曾经在南半球深深著迷过的星空。
已经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呢?
明睥渐渐迷蒙。「修篁,你记不记得,我曾经住你抽屉里发现一个音乐盒?」
「--嗯。」
「你记不记得,我曾问过你,那个音乐盒是不是住港湾大桥下的跳蚤市场买的?」
「嗯。」
「你想知道我为什么能猜到吗?」
「为什么?」他哑声问。
「因为是我先看中了那个音乐盒。」她低下头,唇角牵起涩涩苦笑,「因为钱没带够,我跑去捉镘。却阴错阳差让你先买走了。」
他愕然,没想到竟会有这等巧事,
「我想要的音乐盒,却让你买去送给另一个女人。你知道当我知道这件事时,心里有多痛吗?」她定定地看他。
他没回答,在她凄然的注视下脸色更加苍白了,眼底掠过一丝狼狈。
「我常想,到底发生在我们之间的,是巧合?还是偶然?我们是真的有缘吗?或者只是上天在玩一场或然率的游戏?」
「……」
「我不想再玩了,修篁。」她闭了闭眸,「我累了。」
他惘然。
眼见她苍白的倦容?他既心疼,也心慌。
终光注定错过了吗?他与她,是不是真的走过了所有的交叉点,再无法相会?
他还有机会挽回她吗?
苦涩,在他胸膛狠狠漫开,他尝著直窜上喉头的滋味,连神情也跟著苦了,他凝望她,很想说些什么,却也明白现在的她什么也不想听。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茫然无措间,焦急的呼唤忽地在不远处响起。
「恋梅,恋梅!」
两人同时回头望向来人。
是李京隆,他左顾右盼,正慌张地寻找著韩恋梅。
「我在这里。」她朝他的方向挥了挥手。
「你怎么了?怎么忽然一个人跑出来了?大家都在找你呢。」李京俊担忧地走过来,正想斥她一顿时,却陡地看见一旁的沈修篁。他一愣,惊异的眼光在两人身上来回。
「他来找我的。」韩恋梅主动解释。
「哦。」李京俊愣愣地点头,转向沈修篁?「沈先生你好,我是李京俊,你还记得吗?」
司当然。」沈修篁勉强微笑。
「你--」李京俊又各扫了两人一眼,察觉气氛尴尬,犹豫地开了口,「你什么时候来到这里的?住在哪儿?」
「我请向导帮我在附近借了一间民居。就在这附近。」
「是吗?太好了。我们待会儿要烤肉。要不要一起来?」李京俊热情地邀请。
沈修篁没回答,看了一旁的韩恋梅一眼,微求她同意。
她没立刻说话,长久,才低声道,「难得你千里迢迢找来这里,就一起吃饭吧。」
他松了一口气。「……谢谢。」
第十章
之后,沈修篁便跟著医疗团共同行动,虽然韩恋梅有些不情愿,可医疗站的其他同了每次见到行来自台湾的同乡,却是热情欢迎。
虽然他不是医学专业出身,但在一些行政处理上仍然帮上了忙,也能帮忙整理一些人体、环境的检本,分担每日四处十诊的医生们沈重的工作量。
在医疗站往北搬迁至安地斯山脉附近另一个村落的时候,沈修篁更发挥了设计的长才,将营帐内的空间做了完善的规划,让整个居住和研究环境变得更舒适宜人,
大夥们都很高兴得到这么一个免费义工。就连李京俊,也跟沈修篁成了朋友,有空时两个男人总会聚在一起聊天,彼此请益。
转眼又过了几个月。
这天,李京俊甚至学起雕刻,拿著雕刻刀,在沈修篁指导下兴致勃勃地在木头上比划著。
两人一面雕刻,一面聊天。李京俊在踌躇许久后,终於吐出近日一直盘旋心头的疑问。
「我真不懂。」他望著正低头慢慢修饰木雕的沈修篁。
「什么?」
「不懂你跟恋梅怎么回事。」他直率地,「为什么自从你来了后,恋梅对你的态度一直那么冷淡,而你好像也满不在乎?你们两个究竟搞什么?要冷战到什么时候?为什么不干脆和好呢?」
一连串的问题让沈修篁放下雕刻刀,抬起头来,「恋梅没跟你说吗?」
「说是说了,可是我听不懂。」李京俊抱怨,想起之前他与韩恋梅的对话--
「恋梅,你究竟怎么回事?明明修篁都已经追到秘鲁来了,为什么还是不肯原谅他?」
「我没有不原谅他啊。」她冷淡道,一面说话,一面眼睛还盯著显徽镜下的检本。
「没有?那你这阵子对他是什么态度?根本当人家不存在嘛。」他重重叹气,「就算修篁当初让你伤透了心,也不必这样惩罚他吧?」
「我没有惩罚他、我也没当他不存在,他每天在我们身边出入,我难道说过一句反对的话吗?」
「你是没有。可就是因为你什么也不说才更可怕。有时候我真搞不懂你在想什么。你记不记得,我们刚来南美的时候,你整天都心不在焉的?好几次我还看你一个人偷偷掉眼泪……你明明就是舍不得跟他分开啊…为什么不肯答应跟他复合?」
「我为什么要答应?」她淡哼,蓦地转过身来,清幽的眸直视他,「过了这么久,我好不容易能振作起来,好不容易能不再一直想他,好不容易能一个人好好过日了,我为什么非要再跟他在一起不可?」
「你--」被她凌厉的反问一逼,他哑然,楞了好一会儿,「你的意思是,你不想而跟他交往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