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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怎么知道这些?」

  「我妹妹亲眼看见你开车送那个女孩子到学校,我不相信,还跑去追问怀风--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你妹妹?芳婷?」白谨言蹙眉,没想到王芳婷竟跟罗恋辰就读同一所高中。

  「芳婷还说你送了她一束紫玫瑰呢!」她掩不住妒意。「我还是第一次知道你也会送花给女孩子。」



  「只是恭贺她毕业而已。」

  「那我妹妹也毕业了啊,你怎么不也来恭贺一下?还有,以前来参加我生日会时,怎么也不顺手带一束花给我?你明摆著就是偏心,就是对她不一样!」

  「就算是又怎样?我应该没必要对你解释这些吧,芳吟。」他似笑非笑。

  王芳吟倒抽一口气。「这么说,你是承认你对她……一个平凡的小丫头而已!哪里好了?」可恶!实在不懂,他有什么理由待那女孩特别好?愈想愈不甘心,她忽地踮起脚尖,展臂扯住他领带,强迫他低下身子,红唇适时贴上……

  砰!

  这重物坠地的沉闷声响惊动了两人,同时调转视线。



  是罗恋辰。她不知何时站在客厅,透过琴房的玻璃门扉瞪著他们,身旁一个厚实的行李袋颓然坐倒。

  白谨言迅速推开玻璃门。「我不是说过不许你提重物吗?有什么东西我会派人去搬,你干嘛非自己提不可?」怒气冲冲地拉起她的手检视。「手没怎样吧?」两道因紧抓行李带压出的红痕令他眉峰一拢。「你看你!」

  「我……对不起。」她呢喃著。

  他瞪她一眼。「在这里等一下,我去找护手霜。」

  他匆匆离去后,空气蓦地沉寂。

  王芳吟瞪大眸,打量罗恋辰好一会儿,终於,锐声开口--

  「你就是谨言收的学生?叫什么名字?」

  「……罗恋辰。」

  「罗、恋、辰。」王芳吟一字一字从齿缝中逼出,仿佛意欲藉此宣泄满腔的不满。「你倒真有一手啊。谨言从不收学生的,你居然能让他破例?」

  「你是……哪一位?」

  「王芳吟,芳婷的姊姊。」

  啊,原来她就是王芳婷的姊姊,那个据说跟白谨言交情很好的女人。

  罗恋辰咬著唇,感觉方才乍见两人接吻时那股难言的酸涩又在胸口漫开了,这一回,甚至还掺杂了些淡淡的苦。

  「谨言对你不错啊,听说毕业典礼那天还送你到学校。」

  「嗯。白老师……是对我不错。」

  「这么厉害的人肯教你弹琴,你一定很开心吧?」

  「嗯。」

  「看得出来你很仰慕他。」王芳吟抿唇微笑。「刚才那个吻没把你吓著吧?」

  淡淡一句轻易刺痛了罗恋辰的心。她绷紧身子,双拳一收一握。

  「要仰慕他是你的自由。毕竟你也是学琴的人,怎么可能不仰慕一个天才呢?但是奉劝你最好不要搞错了,谨言再怎么对你好,也只是把你当成一个学生而已。」王芳吟笑容盈盈。「我跟他从小一起长大,对他再了解不过了,他不可能喜欢上你这种黄毛丫头。」

  罗恋辰不语。

  「我知道你一定觉得很受伤,也许还以为我在胡说八道,不过我是说真的哦,谨言……」

  「我知道老师不会喜欢上任何人。」罗恋辰主动接口,容色虽有些苍白,眼神却相当坚定。「老师眼里只有钢琴,我知道的。」

  「你!」王芳吟一窒。「别说得好像你很了解他的样子!你才拜在他门下几个月啊?你……」

  「虽然只有几个月,虽然比不上你们认识这么多年,可是我--」她顿了顿,昂起娇小的下颔。「我从老师出第一张CD就开始听他的曲子了,每天每天反覆地听,每一首都听了上百遍、上千遍,所以我……我懂老师的!我知道他在想什么,我知道他的琴声想表达什么。我懂的!」

  激昂的宣称震动了空气,也震动了王芳吟。她瞪视罗恋辰,咬牙切齿、懊恼不甘,却想不出任何辩驳之词。

  两人就这么对峙了片刻,直到白谨言的身影再度出现。

  「你搞什么?护手霜用完了也不会拿一瓶新的?」他拉过罗恋辰的手,看都不看王芳吟一眼,迳自伸指捻了些乳霜替她按揉手上烙红的痕。

  他的动作如此轻柔、如此小心,像呵护著某样易碎珍宝似的,敦一旁的王芳吟妒红了一双眼。

  她捏紧拳头,指尖用力得掐入掌心,好不容易忍到白谨言拧上了护手霜的盖子,才娇声开口--

  「我们快走吧,谨言。」她亲密地揽住他臂膀。「再不走要迟到了。」

  「嗯。」白谨言点头,一面被她拖著走,一面还不忘回头叮咛罗恋辰:「今晚几个朋友要帮我饯行,我会晚点回来,你没事早点睡吧。」

  「对啊,我们一定会闹到很晚很晚的,也许要到明天早上呢。」王芳吟细声细气地接口,抛给罗恋辰的含笑眼神充满暗示意味。

  她不禁咬牙。

  「谨言,我以后常到维也纳看你好不好?到时候你可不许整天对著钢琴,得抽点时间陪我玩哦。」

  「那当然--」

  随著两人背影逐渐淡去,笑语呢喃也随之远逸。

  罗恋辰木然冻立原地,好半晌,脑海只是一片空白。然后,她忽地走进琴房,掀开琴盖,端坐在钢琴前。

  冷静。她命令自己,极力想排除胸口那令她郁闷不堪的复杂情绪。

  冷静下来,好好弹琴。

  就弹贝多芬吧。强调壮阔浩然的贝多芬,用低位触键法是很难诠释的,正好练练她的运指功力。

  先来弹她最喜爱的「月光奏鸣曲」吧。

  她将双手轻柔地端放琴键上,深深呼吸,一遍又一遍。

  仿佛过了一世纪之久,她终於敲下第一个音,很快地,连成流畅一串。

  但,不是「月光」。

  不是她本来预备要弹的那首美丽的、哀伤的、温柔惆怅中波涛隐隐的曲子,相反地,高昂激亢的琴声几乎要掀了整间琴室。

  一样是贝多芬,却是那个愤慨的、不平的、激动的贝多芬,他恨、他怒、他狂躁又绝望。

  她疯狂地弹著贝多芬,整个夜晚,倾尽满腔怨怒……

  第五章

  罗恋辰不知道自己弹了多久,只是回过神来,手已然发痛。

  不许过度练习!那只会伤了你的手。

  霸气又温柔的命令蓦地回荡脑海,她喉间一梗,颓然停止抚琴,展开微微颤抖的手,痴痴凝视。

  这双手,若不是他日日盯著她细心呵护,又怎能如此柔嫩光滑、莹白得宛如上等细瓷?

  她不能伤了它们,绝对不能!

  叹口气,她站起身,倒落琴房角落的沙发。然后,她伸手取出藏在衣襟间的练坠。

  镶著碎钻的小巧练坠是父母送她的毕业礼物,而她在练坠里,悄悄藏了一瓣紫玫瑰。

  那日他送她的紫玫瑰。

  至今,她仍对自己这样的举动感到有些茫然,不懂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在暧昧不明间,她体悟自己似乎在一夕之间长大了,踏进一个粉嫩浪漫、多姿多彩的世界,虽然还只是在门口徘徊,可眼前的一切已足够令她撩乱了眼、悸动了心。

  究竟是怎样的世界呢?

  她下意识地抚著冰凉的练坠,直到指尖的温度温热了金属,然后,整夜盘据她胸口的狂躁慢慢散去了,她忽然很想弹一首曲子。

  「爱若瘟疫蔓延」。

  与文学大家马奎斯名作「爱在瘟疫蔓延时』相似的曲名,是白谨言三年前的作品,当时,他还在维也纳念书。

  「爱若瘟疫蔓延」,是他这许多创作中,唯一一首关于爱情的曲子。他的音乐创作,有孤寂、有温暖、有对生命的挣扎与热爱、对自然的赞赏与崇拜、对人性的犀利解剖……却很少提及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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