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想被我束缚,对吗?你有自己的梦想想完成,对吧?」他低语,「所以我决定……放你走。」
她一震,「什么?」
「我们解除婚约。」他回过头凝望她,唇角微笑淡然,若有似无,「我不再强迫你了。」
语毕,他旋过身,大踏步离去。
她怔望著他逐渐消逸在人群中的背影。
他竟然就那样走了,将她一个人抛在空荡荡的舞池里,抛在这窃窃私语的人群中。
因为他说要放她自由,因为他决定不再束缚她了,所以把她一个人抛下……
什么嘛!这自以为是的家伙究竟是什么意思啊?他要帅吗?装潇洒吗?以为他说放过她,她就会开心吗?
他竟然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把她一个人丢在这种地方!
他简直……莫名其妙!
程水莲绷著身子,感觉血流里一股强烈的怒意激动滚窜,从脚底直街上脑部,遍及四肢百骸。
「过……过分!」她咬牙,恨恨低语,握紧了双拳,拚命忍住体内排山倒海而起的激颤,一次又一次深呼吸,—次又—次强迫自己冷静。
可太难了!一想到他就这样头也不回地走开,她心绪便无法平静。
他是什么意思?要跟她说再见吗?或者以後再也不见了?
以後,再也见不到他了,永远见不到他了……
好痛!
程水莲忽然感觉胸口一阵揪疼,彷佛一只手正毫不留情地撕扯著,要让她的心四分五裂。
她的心要碎了……
「笨蛋,你这个笨蛋!」她喃喃骂著,泪水不争气地烫上眸,凝成一团伤心薄雾。「不许走,不许离开我,不许丢下我……你听到了吗?」
极度的伤痛如巨石般狠狠压住她胸口,她细细喘气,双腿一软,无助地跪倒在地。
周遭,响起了嗡嗡议论。
他们在笑她吗?她迷蒙地想,可却什么也听不见。
随他们说吧,她不在乎,她不在乎其他人想什么、说什么。
她在乎的只是那个无情抛下她的人……他竟然就这么走了!
她睁大酸涩的眼,拚命想看清那个慢慢淡去的人影,可却抓不著、见不到。
命运的巨轮终於转动了,如她所愿地改变了方向,可为什么他离去的背影令她如此苦痛?
她,就要失去他了……
极度的惊惧,在她体内以令人恐慌的速度蔓延,迅速占领她的身、她的心、她扎魂。
她无法忍受,扬起泪眼,用尽全身残余的力气喊出声——
「不——要——走——」
第九章
「不许丢下我,齐京,不准你离开我!」痛楚的呐喊甫逸出唇,密长的羽睫立即扬起,露出一对失了魂的黑玉。
「你终於醒了。」平板的声嗓拂过程水莲耳畔。
她一惊,转过头,望著正俯身察看自己的女人。
女人秀眉微颦,薄唇紧抿,眸光锐利,仍是一贯严厉的神情——是齐京的母亲。
程水莲迷惘地眨眨眼,伸手按住忽然有些刺痛的太阳穴,「我怎么了?」
「你忘了吗?」
忘了什么?
她皱眉,努力回想,「我只记得我们在跳舞,然後齐京说——」
对了,她想起来了,齐京说要解除婚约,他说要离开她!
心脏再度强烈绞痛,她颤著呼吸,仰望齐夫人,「他……齐京呢?」
「他在另一间病房。」
「另一间病房?」程水莲愕然,「怎么回事?他怎么了?生病了吗?」她紧紧抓住齐夫人的衣袖,急切地问。
「看来你真的全忘了。」齐夫人冷冷睇望她,「不记得了吗?你出了场车祸。」
「车祸?」
「你撞到了头,有轻微的脑震荡,昏迷了两个礼拜。」
「我……脑震荡?」这是怎么回事?她不是正在参加齐奶奶的寿宴吗?怎么会出车祸的?
「本来应该更严重的,是小京救了你。」
「齐京救了我?」程水莲一愣,好半晌,才从齐夫人酷冷的眼色中看出端倪,「他、他受伤了?严重吗?他现在还好吧?我要去看他!」她急急翻身下床,可突如其来的动作却令她晕眩,身子一阵摇晃。
齐夫人扶住了她,「你好好躺著,别动。」将她按回床上。
「我要去看他!」程水莲挣扎著,「让我去!」
「不准去!」齐夫人厉声喝斥。
她一呆,「可是——」
「他不想见你。」
她心一惊,扬起眸,「为、为什么?」
回视她的是一双冷淡至极的眸子,冷得令她心惊胆战,冷得教她无法呼吸。
为什么他不想见她?他真这么决绝吗?真的想跟她分手?
她呆若木鸡地愣坐在床上,泪雾缓缓漫开,「他……不要我了吗?」
「他说要跟你离婚。」齐夫人沉声道。
离婚!他说要跟她离婚?他真的不要她了……
程水莲茫然地想,脑中思绪纷乱,苦涩、不安、痛楚、懊悔,复杂的滋味如打翻的调味瓶,在她胸口融成一团。她捧住揪疼的心,呼吸断断续续,连不成一气。
离婚。
蓦地,混沌的脑子认清这两个字的意义,她抬起头,惊怔地瞪向齐夫人。
「你刚刚说……离婚?」
「没错。」
「齐京要跟我离婚?怎么可能?」她如坠五里雾中,「他根本还没跟我结婚啊!」
「你说什么?」这下子不可思议的人变成齐夫人了,她神情一凛,「难道真的撞迷糊了?脑子还没恢复?」她沉吟著,伸手按下呼叫铃。
不一会儿,两个白衣护士匆匆赶来,见程水莲清醒地坐在床上,脸上都是一阵惊喜。
「少夫人终於醒来了,太好了。」
「她有点不对劲,快叫医生来瞧瞧。」齐夫人命令。
「是。」一名护士领命而去。
几分钟後,主治医生进来了,检测仪器上的各项数据,又亲自检查程水莲的身体状况。
「一切正常。」医生笑吟吟地宣布,「少夫人身体状况不错,好好休息几天就可以出院了。」
「可是医生,她好像失去记忆了。」齐夫人提出疑问。
「失忆?」
「她刚刚居然说自己还没嫁给我儿子,那不是很奇怪吗?」
「是吗?」医生蹙眉,深思的哞转向程水莲,「告诉我,你最后的记忆是什么?」
「我最後的记忆?」程水莲喃喃重复。
她最後的记忆是跟齐京在齐奶奶的寿宴上共舞,最後的记忆是他跟她说要解除婚约,最後的记忆是他抛下她孤零零的一个人。
最後的记忆令她痛苦万分,可醒来俊,却发现她面对的是另一种情景。
另一种情景,却同样痛苦……
她望向齐夫人,「告诉我,我出车祸前是不是因为流产而住院?」
齐夫人眉一扬,「你想起来了?」
「我从没忘记过。」她涩声道。
她从没忘记,只是以为自己曾经回到从前,重斩认识齐京。
那原来只是一场梦吗?怎能如此真实?或者,她是真的回到过去,然後,又被带回了现在?
「齐京究竟怎么了?」她问医生。
「他的腿断了,我们替他动了手术。」
她倒抽一口气。
「别担心,只要他耐心配合复健,应该还是能复原得不错的。」医生安慰她。
可她却无法安心,一时之间无法消化这可怕的消息。
齐京受伤了,他的腿……断了?!
她惊恐地伸手掩唇,「为了……救我吗?」
「没错,为了救你。」齐夫人无情地回应,「他抱住你,用自己的身体保护你不被车子撞到,结果自己的腿却被撞断了。」
她听著,意识一冻,眼前灰黑一片,帋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