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啊,我们很期待耶。」另一个胖胖的孩子接口,「拿棒球玩生存游戏,一定很赞!」
「快啦,快啦。再下去太阳都要下山了啦。」两个孩子一左一右,强拉他前进。
他不禁莞尔,「急什么?现在才两点,离太阳下山还早得很。」
「等我们上山都快三点了,还要听你啰唆游戏规则,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胖男孩道。
「嘿!敢嫌我啰唆?」他掐住胖男孩胖胖的脸颊,「懂不懂尊师重道啊?看来我得打个电话约谈你老妈哦!」
「不、不、不要啦,教练,算我说错话了。」胖男孩哇哇叫,皱着一张脸,「千万不要约谈我妈啦。她最爱大惊小怪了,说不定会罚我禁足耶。」天不怕地不怕的他,就怕独自拉拔他长大的母亲。
「看你可怜,今天就饶了你。」温泉松开手,「走吧。」敲了他头一记。
「好耶!走啰!」
一群孩子又蹦又跳,满怀期待地跟着教练兼老师往山的方向走,穿过一方田畦后,一个蹲踞地面的身影忽地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老师,是一个女人耶。」
「好象不认识。她是谁啊?」
「啊,我知道了。她是那个女律师!」
孩子们叽叽喳喳,望着正弯身检视脚踏车的女性形影,指指点点。
温泉心一动,排开挡在面前的学生,落定女人面前。
「怎么了?」他温声问。
莫语涵闻言,身子一僵。良久,方慢慢扬起容颜。
温泉一震。怎么搞的?她全身怎么会弄得如此狼狈?
头发湿淋淋地散乱着,白皙的脸颊染上了尘泥,身上的衣服皱巴巴的,到处是夹杂着灰黄两色的印迹。
「妳跌倒了吗?」他又惊又急,连忙展臂欲扶她起身。
她推拒他的扶持,自行站起身子,虽一身凌乱不堪,背脊仍傲气地直挺着。「我没事。」冷冷一句。
「还说没事?妳全身都脏了!是不是跌倒了?有没有受伤?」
视线一落,焦急地梭巡她全身上下,不意在她肩头发现一小片白色碎片。
「这是--」温泉伸指拈起,竟发现那是蛋壳残骸,「有人对妳丢鸡蛋?」他问,眉宇阴沉地收拢。「是谁?」
她不语,白了他一眼,显见是要他别多管闲事。
他拳头一紧。
虽然早知道半数镇民并不欢迎她来,也知道有某些人对她所代表的双城集团心存怨念已久,可他料想不到他们竟会失却理智,以丢掷鸡蛋的行举朝她宣泄激昂不满的情绪?!除了对她丢鸡蛋,他们还做了什么?推倒她的脚踏车吗?
「我看看。」不顾她的抗拒,他径自蹲下身,仔细检查脚踏车。「车轮的绞炼松了。」他说,一面动手修复。
「不用……」
「不用我管是吗?」他抬头,瞥了她苍白的容颜一眼,「我偏要管,管定了!」
「你--」她怒瞪他。
而他只是漫不在乎地耸耸肩,低头继续修理。
一旁看着他仗义之举的孩子好奇地围上来,看了满身泥泞的莫语涵一眼,又看着专心修车的温泉一眼,然后面面相觑。
「教练,你要修多久啊?」
「快点啦,我们还要赶上山耶。」孩子们催促着。
「今天不去了。」温泉回头,对他们抱歉地微笑,「我待会儿还要送这位小姐回去。你们自己先回家好吗?」
「嗄--不去了啊?」孩子们异口同声,神情尽皆失望。
「明天再去好吗?」温泉安抚他们。
「你们干嘛啦?」见教练为难,身为棒球队队长的男孩主动开口,「教练难得把马子,别在这里搞破坏啦。走,走!都回去!」一面说,一面伸展长长的手臂赶人。
听闻队长发威,其它队员们倒也不生气,只是嘻嘻地笑,有的甚至还吹响口哨,嘲弄之意溢于言表。
「那教练,你就慢慢泡妞吧,我们先走啰。」
「千万不要请人家喝老人茶哦,现在的女生不喜欢这一套,会嫌你老土。」
临走,还不忘拋下叮咛。
温泉听了,又好气又好笑,却是无可奈何。确定车轮运转顺畅后,他站起身,朝神色僵凝的莫语涵拉开一抹歉意微笑。
「妳别介意,语涵,孩子们就是这样。没恶意的。」
她没说话,冻立原地良久,才接过脚踏车手把,勉强对他道过谢后,提足就要上车。
他阻止她的动作,「我送妳。」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我送妳!」他坚持。
她又瞪他,「你同情我吗?」
「嗄?」他一愣。
「我自己会照顾自己,不用你鸡婆。」她冷淡道。
「我这人天生多事,妳不是早就知道了吗?」他暖暖一笑,径自抢回脚踏车手把,潇洒跨上。「走吧,我载妳。」
她动也不动。
「走吧。」他劝她,「跟我僵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对吧?」
她咬唇,思索数秒,终于不情愿地坐上后座。
「抱住我的腰。」他指示着。
她僵住身子。「我身上很脏。」
「抱住吧。」他回头,接过她捧在怀间的公文包,挂上手把。「难道妳想跌下去?」
她这才不情愿地环住他的腰。
温泉呼吸一颤,忽地强烈感受到她柔软的娇躯,就像当年,她总是轻易撩动血气方刚的他……
不能再想了!
他强迫自己定了定神,用力踩动车轮。
「妳果然长大了,变重很多呢。」他半开玩笑。
「嫌我胖就不要载啊。」她呛话。
「我怎么敢嫌妳胖呢?小姐,妳的身材可比我在电视上见到的那些女明星好得多呢。」
「……」
「妳不要告诉我没人这么对妳说过。」
她冷哼,「这种话我听太多了。」
「说得也是。」他微笑,「妳从小就长得像洋娃娃一样,一定有很多人称赞妳。」
「长得漂亮不一定有什么好处。」她讥诮地说。
「为什么不?人天生爱美啊。妳不喜欢自己的长相吗?」
「对。」
他扬眉,「为什么?」
一片沉默。
就在他以为她又要驳斥他多管闲事时,她忽地涩涩开口:「我上国中时,开学第一天就被学姊甩了好几个耳光。」
他背脊一僵,禁不住回头望她一眼,「真的?」
她点头,面无表情。
「为什么?只因为妳……长得太漂亮了吗?」他不敢相信这样的推论。
她却一口承认,「没错。」
他愕然。
「因为我长得漂亮,学姊欺负我、同学嫉妒我、学妹讨厌我,就连老师,也觉得我自恃容貌而骄,不是个好对付的学生。」
「所以妳的国中生活很难过啰?」他继续骑车,刻意保持平淡的语调。
脚踏车在午后艳丽阳光下,穿越蜿蜒小径,微风令莫语涵湿润的发更加凌乱,她不耐地拨去。
「也还好,反正我个性也怪,本来就不受欢迎。我比较烦的,反而是男人的骚扰。」
骚扰?温泉涩涩扬唇。不会是指他吧?
「……在德国念书的时候,我的指导教授经常对我性骚扰,有一次甚至还暗示,要我陪他上床才让我论文口试过关。」
「什么?!」他勃然大怒,猛然停下脚踏车,「他竟敢这样?」回望她的黑眸燃烧烈焰。
相较于他的愤慨,她显得冷静,语调仍然平稳。
「我打了他一巴掌,把这件事闹得全校皆知,最后学院董事不得不解聘他。」
「妳做得没错!」他悻悻然,「这种人本来就该受点教训。」
「可后来董事会却对我说,如果可能,希望我尽速离开学校,他们愿意破格马上发给我毕业证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