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崽子,原来就是你,这几天让老子损失惨重!你晓得我们这班弟兄花了多大功夫才采集到这些枌树的吗?”
“然后把这些树枝送到京城、送到妖姬的手中,制造出更多害人的‘仙丹’吗?我不会眼睁睁放纵你们继续危害天下的。今日便由我来替天下人拔除这可怕的妖物吧!”
从黑影那副宽阔的肩膀、鹤立鸡群的身高看来,应该是名高大的男子。虽然对方蒙着脸,看不出长相,但听男子的声音也不像是无月所认识的人。为什么男子要出手帮助她?之前烧树的事都是她干的,男子为何一副理所当然地扛下了罪名?
无月考虑片刻,当下作出决定。
甭论男子是何人,反正他们的目标一致,趁着男子引开众人注意的同时,她更方便活动……就当这名陌生男子是上天派来的帮手好了。
“大伙儿一起上,绝对要把这该死的崽子揪送官府,叫他吃不完兜着走!”一声招呼,几名守卫把男子团团包围在中心。
“摆出这种阵仗就想要应付我吗?没想到我被看得真扁。”男子扳动着手指关节,以独特的鼻音嘲弄地说。“再给你们一些时间,把所有同伴都叫醒来,这样我可以一次一网打尽,省事多了,如何?”
“你可以继续放你的屁、吹你的牛,臭小子!我们倒要瞧瞧,看你是不是真那么能打?来啊!吃我一记拳头!”
“呜哇……这是打什么拳啊?慢得像乌龟在爬呢!”
奚落着,男子俐落地转身,借力使力地往对方的背上一推,第一个冲上前去的落腮胡汉子登登登地止不住身势,霍地直向大树扑去,哀嚎地撞出双眼满天星。瘦皮猴与白发翁两人颤抖地对望一眼,鼓足勇气一起上前夹攻。
胜败立见。
以旁观者的角度来看,男子甚至连十分之一的力道都还没使出,就已经让那些人跌的跌、滚的滚、伤的伤了。
好好地努力吧,不知名的老兄。无月吐吐舌,顺着树干滑下,蹑手蹑脚地远离众人围聚的中心,来到堆积着白枌树枝的围篱前。先在地面浇淋完一桶油,然后取出打火石
“喂,这边也有个鬼祟的家伙,是同伙的!”一名眼尖的人撞见后,大声地指着无月嚷道。
“可恶!就差一点点。”喀嚓喀嚓,无月越焦急,手上的打火石就越是擦不出火花来。
杂沓的脚步声逼近。
快点点燃啊!无月一跺脚,手上的打火石啪地引燃手中的纸折,见状,立刻将它拋向油洼里。轰地,突然爆炸开来的声响,伴随着猛烈的火舌,在旺盛风力的助长下,没两三下就吞噬了围篱,朝里面蔓延。
“烧、烧起来了!快点救火啊!”陆续赶过来的人们,慌张地拿起水桶企图挽救。
“没用的,我连里头都淋上了油,你们灭不了这把火的。”无月伸开双臂说。“死心吧!这种邪恶的毒树,就让它一把火全烧光最好!”
“哪儿来的臭娘儿们?妳也是和那家伙一伙儿的吧!弟兄们,不要放过她,把她也一并捉起来!”
“慢着!”白发老翁脸色一变,他走两步上前,盯着无月打量片刻。“妳……妳是阿莫的……对吧?”
“张师傅,你认得这娘儿们?”
白发老翁回头对同伴一点头,又转而对着无月说:“我记得妳姓韩是吧?以前总是跟在阿莫身边寸步不离的……阿莫死了之后,妳就没再回到村子里,村子里头有人猜妳是不是投河自杀了……原来妳还活得好好的,韩家丫头。”
这么说来,无月也想起自己与老人见过几次面。她常听阿莫喊老人“师傅”、“师傅”,知道阿莫跟老人学习辨别药材,也知道阿莫会开始采集枌树全是老人的引荐,换句话说,老人亦是间接杀了阿莫的凶手之一!
“丫头,妳怎么会跑来这儿放火呢?谁让妳来做这种蠢事的?”
无月瞥视老人一眼。“蠢事?这在你眼中或许是蠢事,可在我看来,你们才是助纣为虐的笨蛋!替妖姬搜集危害众人的毒树枝,为区区银两出卖自己的良心,值得吗?不要忘记阿莫是怎么死的,你们若不及早回头,总有一日也会和阿莫一样,被妖姬给害死!”
“妳不懂现实的利害关系,丫头。我们有我们的苦衷,就算我们不替妖姬采药,也照样是死路一条。这世上没有妳所想的那般单纯,很多时候,我们这些平凡小民能有的选择,只有被限定的那一条。”
高高地扬起眉头,她扯扯唇角。“你错了,我懂得。正是因为我懂得,所以我没打算找你们算帐,哪怕当初你们对阿莫见死不救,我都可以原谅人为求自保的那份自私。没有人需要为拯救他人而赔上自己的性命。不过,老头,你有你的选择,我也有我的,这……”她指了指身后的那把大火。“……就是我的答案。”
老人家先是一愣,继而垂下双肩,惆怅地摇了摇头。
“别再和她啰唆了!张老,你让开!”一名年轻力壮的家伙冲上前来吼着。“像这种娘儿们,给她两个拳头,让她永远闭上嘴就够了!”
“你、你别乱来啊!”也许是看在故人的情面上,老人竟出面拦阻。
“你别废话了!”
年轻人手一挥,想把老人甩开,不料却使劲过大,失去重心的老人往火堆扑去。无月未及深思,探出细瘦的手腕扣住老人家的腰,只听喀嚓一声 老人家撞击的力道,让她的手肘几乎要脱臼。忍住剧痛,她咬紧牙关奋力地把他往后拉。
咚地,老人一屁股跌坐到地上,无月自己却步履不稳地频频往后倾倒,逼人的火焰轰地袭来,热度烤焦后背上的寒毛,也逼出无月的一身冷汗,她暗叫不妙的同时
“快跑啊!着火的树枝要掉下来了!”有人正高声大喊着。
一抬头,顶上如同雪崩般的根根火棒往她所站的地面坠落。她不晓得,原来人临死之前会看到一生在眼前飞快闪逝的传言,原来是真的!反射性地以双手遮住自己的头顶,她祈祷着死亡能来得既快又俐落,别让她死得太痛苦。
“把手给我!”
蒙面男子的一叱,将无月由赴死的绝望中拉回至求生的渴望,她才把手递出去,纷纷掉下来的火花就逼到她眼前。然而,本该掉到她头上的火棒,全被人给挥开了。下一刻,她身在男子的怀抱中,双脚离地。
“唔哇!”
“抱紧我的脖子。”
“可是……”她杏眼圆睁,就连阿莫,在没成亲前,自己顶多也只让他牵牵小手,这男人居然要她抱紧他——
“就当妳在抱根木头,否则摔下去我可不管妳。”蒙面男子边跋扈地说,边拔腿狂奔。这招“救”带“跑”的奇袭打得众人招架无力,只见背后的一大伙人猛然想起要揪住他们时,男子的脚程已经把他们甩在后头。这……这人好厉害!
无月认识许多身手高强的人,但这名蒙面男子能边抱着她,边在崎岖颠簸的森林小径中健步如飞,光是这脚上功夫就非寻常人可及。
但,他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如此帮助她?
不知在暗夜中奔跑多久,直到身后不再有追兵的脚步声,男子才终于在林子里放她下来。
“到这边应该就没问题了。”
挥挥手,男子似要转身离开,无月情急地扣住他的衣袖说:“慢着,我还没向你道谢。”
男子歪了歪头,蒙住下半部的脸看不出什么表情,仅有一双在稀微月光下,格外锐利的黑眸,犀利地锁住她说:“是我自作主张地出手相救,姑娘不必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