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天鹏一语不发,最后才道:“你是冉家人,不是柳家人。”
对仇天鹏还能保持理智的不迁怒于他,说不感动是骗人的。可是。
冉少祺又道:“天鹏,请你为卉娘想想,我一带她回来,迎接她的却是家破人亡。柳府除了卉娘和海棠外,全被舅舅杀了。”
仇天鹏闻言一震。柳元是疯了吗?连自己的家人也痛下杀手!不过。
“那是她的事,与我无关。”
“你非得这么无情吗?虽然你们之间没有真正的婚约,可仇伯父和舅舅早已口头替你们订下婚事,所以不管怎么说,卉娘也算是你未过门的妻子。”
“我不承认。现今她是我仇家的仇人。”
“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可是今后卉娘该怎么办?她没有了亲人,你又不理她,你要她一个人怎么活下去?”
仇天鹏愣了愣,半晌才冷冷道:“她是你表妹,你自个儿去替她想办法。要是你觉得她是累赘,那我倒可以提供你一个办法。把她丢在柳府,任她自生自灭。”他顿了顿,扬起眸,眼中难掩椎心之痛,一字字道:“你知道柳元杀了我全家多少人吗?共一百零八人,就连刚出世的小婴孩他也不放过!我该为他们报仇,而我却因儿女私情饶恕她,甚至连到官府备案也没有。我不但对不起我自己,更对不起仇家每一个人!所以从现在开始,我与柳卉娘再也没有关系,有的只有仇、只有恨!麻烦你告诉她,在仇家庄我已手下留情,下次我再见到她的面,就是她的死期!还有,我们要想继续做朋友的话,你最好不要在我面前提起她。”话落,他缰绳一扯,策马离去。
冉少祺没追上去,仇天鹏那一席话,已既清楚又明白的说出他的决定。对卉娘,他已做出最大让步,他若再逼天鹏照顾卉娘,很有可能会让他们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冉少祺一拉马缰,掉头直奔回柳府。他会劝劝小表妹,要她对天鹏死了心,也会要她们随他回冉府去。
柳卉娘主仆乖乖的待在柳府大厅,等冉少祺回来。
“小姐,你饿不饿,要不要海棠煮碗面让你果腹?”她们等了有一段时候,也不知表少爷何时才会归回?
柳卉娘摇摇头。“我不饿。你饿的话就自己吃吧。”此刻她哪有心情管肚皮?为了爹娘和柳家每一位疼爱她的人之死,她不单心乱且剧痛。而且她从未见过鹏哥这么伤痛,原本沉稳风趣的性子变得暴烈如火,她好担心他会做出什么傻事。
海棠小小声道:“海棠不饿。”小姐不吃,她这做奴婢的哪敢先吃!
柳卉娘微抬眼瞧着海棠,心知海棠是顾着主仆之礼。她正欲启口,冉少祺大步走进。
“表哥!”柳卉娘连忙迎上前。“鹏哥他。”
“他在回金陵的路上。”冉少祺劈头就答。
他走了!应该。不会再回来了吧!
柳卉娘难掩心痛的微撇过脸,语气哀伤道:“他定不能原谅我吧?”
冉少祺直望着一脸伤痛的表妹,最后重叹口气,严肃地道:“卉娘,忘了天鹏,随我回冉府吧。”
她怎忘得了她倾其所有爱的男人。更别提他们已有夫妻之实,今生今世除了鹏哥,再没有任何男人可以进驻她心中。
见表妹小脸幽怨,冉少祺心疼且不忍,欲再劝言,耳里传来不寻常声音,他眼一眯,别过头对柳卉娘交代道:“卉娘,你待在这儿不要随意走动。海棠,好好照顾小姐,我就回来。”
说完,冉少祺施展轻功往府外冲,在转角见到一名直望着柳府的黑衣人。那黑衣人见冉少祺发现了他,转身奔离。
冉少祺见状,大步一扬,直追黑衣人。
黑衣人尽挑偏僻的巷道跑,不消片刻便奔出了城,来到郊外一处罕见人烟山崖,这才煞住脚步。
黑衣人转过身面对冉少祺,露出嗜血的笑容,更让他脸上那道从额头越过左眼至脸上的狰狞刀疤更显恐怖。
冉少祺不动声色地打量黑衣人,印象中不曾见过这号人物,遂沉声问:“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跟踪我?”
黑衣人仰天大笑数声。“这问题你下去问阎王吧!”话未落,他便出招往冉少祺面门击去。
冉少祺挥手接招,两人一来一往,不过数招,冉少祺已落下风。黑衣人反手转掌,直挺挺的往冉少祺胸口击去。
冉少祺闪避不及,只能硬生生接招,震伤了五脏内腑,口吐鲜血,倒退好几步。
“我送你上西天!”话落,黑衣人掌气一挥,将跌站在崖边的冉少祺打下万丈深崖。
黑衣人走至崖边,往下望去,下面深不见底,那姓冉的准落得粉身碎骨的下场。不是他爱杀人,谁教他要跟姓柳一家有所关联!
他哈哈大笑数声,才带着得意的笑容离去。
第4章(1)
望着眼前这扇朱红大门,仇天鹏重重叹口气,眸一晃,龙飞凤舞、强而有劲的“柳府”二字映入眼帘。
唉。他不懂,明明是快马飞奔出城,又为什么折回来?难道就只因为少祺所言,她没有了亲人,而他又不理她,她要怎么活下去?
对她,他放不下心;放不下他曾深深爱过的女子!
再次深深叹口气,他步上阶,推开大门,缓步穿过中堂,见大厅门板皆敞开着,他慢步走进去。
厅内,柳卉娘仍旧是心伤的呆坐在椅上,一语不发。海棠则是在小姐身旁候着。
当海棠见到仇天鹏走进来,吓得睁大双眼,颤抖的嘴皮张了又合、合了又张好半晌,才好不容易发出声音。
“仇少爷。”仇少爷不是回金陵去了吗,怎又会转回来?难不成。是要杀了小姐赔命。
而柳卉娘一听到海棠的唤声,震惊得站了起来,瞥见站在门前的男人,她身子一颤,双脚不由自主的往前移动,在离他几步之处停了下来。
迎上柳卉娘那双充满惊愕、愁怨、伤心的美目,仇天鹏的心又抽搐起来。
他实在不明白自己来到这儿,到底是要做什么。杀了她?不可能,他下不了手。那是带她走、照顾她一辈子?这更不可能,他无法面对杀人凶手的女儿。
柳卉娘深深凝望着他,想从他的眼看透他的心,可是她看不出来,他的眼太过平静,像是风暴前的宁静。
摸不着他的情绪,只有让她更加心伤。他,再也不是以前总将她捧在手心呵护的他,而她,也不再是以前单纯的柳卉娘,才转眼间,原本将成为夫妻的他们,此刻却变成誓不两立的仇人。
为什么苍天要这么折磨他们?
她眼里浮起的哀恸再次拧痛了他的心。但那又如何?她是他的仇人,他不能再像以往,她只要稍稍不开心,就马上哄她、逗她。
海棠见小姐和仇少爷一语不发的对望,僵立在原地,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于是,厅内三人就这么静默无言,任由时间飞逝。
不知过了多久,柳卉娘微启朱唇,轻声问道:“你来是要做什么?”是心里有她、舍不得她?抑或他改变了主意,要杀了她以慰仇家庄的冤魂?
她的问话,他答不出来。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来这儿到底是要做什么?
仇天鹏遂转移话题道:“少祺呢?”
柳卉娘的心被狠狠地击了一拳。他来,不是为了她,是来找表哥的。他心里已没有她了吗?
压下喉间涌上的苦涩,柳卉娘低下头,轻声答道:“表哥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