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长年送往迎来,最在行的便是博取客人的欢心,而我……」一不留神,瞥见南摧睡得「口水流成河」,苡若叹口气,拎起衣摆替他擦拭干净。「我连你们的欢心都讨不来,怎么去勾引他,让他为我赴汤蹈火呢?」
「出奇致胜。」周嬷嬷信心十足地,「经常吃大鱼大肉的人,偶尔总要换点清粥小菜--」
「我是清粥小菜?」苡若头快冒烟了,「韩彦申是个什么东西!还要东挑西捡的,我……」气炸了,这样的男人,轻薄于她在前,却要去勾引于他在后,苡若咬咬牙,发誓非要替自己讨回这口怨气不可。「我去!」
「好极了!」匪夷所思地,四大闲人竟在同一时候全醒了。西残忙道:「我明儿一早就去安排,包管久宫律子无条件的让你到香榭舞坊教授舞蹈。」
苡若忽然有受骗上当的感觉。
「我免费去教那些艺妓跳舞,她应该很高兴才对,再要提出什么条件,不是太过分了。」
舞坊耶!虽说是卖艺不卖身,但和寻常的青楼女子相比,也高贵不到哪里去。
「你有所不知。」西残是睡得最快,也醒得最迅速、最恰到好处的一个。「香榭舞坊以艺妓美艳、舞姿优雅闻名,多少知名的红牌酒女花大把银子,希望到里头去学习舞蹈,都不得其门而人。」
好大的架子!苡若不服输的个性立刻被激起熊熊的战火。
「二师父不必去安排,明儿个我亲自到香榭舞坊见久宫律子。」
「不好吧!」西残和久宫律子其实没半点交情,为了让苡若自告奋勇去面试,只好使出激将法,「人家好歹是个堂堂的坊主,凭你--」
「停!」苡若也不是省油的灯,马上识破他的诡计,「再敢贬损我,就叫你先去安排喔!」
「呃……」西残笑得好尴尬,「你舞艺卓绝,亲自前去应征,保证万无一失,师父信得过你。」
「信不过也得信。」苡若很平均地把白眼球扫向他们每一个人,然后才略抬著下巴,气呼呼地走进内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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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榭舞坊」在秀水河畔的西岸,建筑物的格式散发著浓烈的东洋风味。
苡若今日特地换穿一袭小碎花的锦色衫裙,她在舞坊外头徘徊良久,思忖著该如何进去和久宫律子说明来意。
忽地,街道上驶近一辆豪华马车,一名尊贵的女子缓缓掀起帘子,她身穿烟红色的绣金银丝大凤花纹和服,披一袭宝蓝色的毛里大斗篷,雍容华贵地由一名昂藏七尺的男子搀扶著走下马车。
大门外的小贩、行人全都被这名冷艳浓妆的女子所吸引,唯独苡若怔怔地望著她身旁的男子出神,而那人也错愕地凝视著她。
好熟的身影,她一定曾经在什么地方见过他,但一时之间,却无论如何想也想不起来。
「韩郎。」冷艳女子娇羞亲匿地挽著他,款摆著腰枝细步走进舞坊内,门外还漾著薰衣草的香味。
这名女子便是香榭舞坊的久宫律子,然她身旁的男子呢?难道他会是那个爱偷东西、美其名为盗帅的韩彦申?
苡若没时间考虑太多,她必须尽快向久宫律子说明来意。
大门口的管事打量她一下,「姑娘贵姓?可是事先和我们坊主约好了?」
「我姓赵,和你们坊主没有约,但是我要见她,和她谈点事情。」
「这恐怕不行。」管事含著笑意,语气十分坚定,「任何人要见我们坊主,都必须事先送帖子过来,否则--」
「何桂子,」里边传来娇弱的声音,「让她进来。」
「是。」管事一听吩咐,马上必恭必敬地将苡若延请入内。
香榭舞坊果然名不虚传,但见满院树影森森,浓缘欲染,夹道繁花簇拥,洁净得纤尘不染的卵石甬道,被树影花荫遮得几乎不见阳光,石上苔藓茵茵如毯。
偌大楼坊,全漆著红瓦粉墙,舞榭阁楼都隐在烟柳红叶婆娑之中。
苡若一路行来,忍不住赞叹:
扮霞宜笑,几度春霄?向来青楼拂袖招,繁锦银泥杏花梢,纵有倾国容貌,怎堪红颜待老?
踅过长廊的尽头,便是久宫律子的绣房。
苡若一脚跨进去,立时便怔住了。里边或坐、或躺满满挤了数十名莺莺燕燕,宛似众星拱月般地围著那姓韩的男子。
「你就是赵姑娘吗?」久宫律子笑吟吟地走下软垫,饶有兴味地仔细端详她,「来学跳舞的?」
「不,我是来教舞的。」
苡若讲的是实话,而且她也不认为这句话有什么好笑。但,为何每个人都在笑她?含蓄点的,还捂著嘴低低浅笑,有些比较不给面子的,笑得可就夸张了。
「凭你也妄想到这儿教舞?」一名梳著高高发髻、露出半个肩膀的女子,霍地站了起来,脸上全是鄙夷之色。
「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苡若秀眉轻扬,「出卖色相的地方。」
「放肆!」那女子愤怒地挥起右掌;却让久宫律子按了下去。
「到一边坐下。」
那女子极不情愿的转过头,犹不忘瞪苡若一眼。不,其实每个人都在瞪她,只除了那姓韩的男子。
「听你的口气,似乎颇瞧不起咱们,却为何还要到这儿来?」
久宫律子不愧是个老江湖,苡若不顾颜面的批评,她丝毫不动怒。
「因为我需要钱。」苡若在来之前便已仔细考虑过,与其拐弯抹角的跟她周旋,不如直截了当,找个最简单的理由,要省事得多。
「挺坦白的。」久宫律子回眸朝姓韩的男子笑了笑,「不过,咱们这行饭,可不是人人都吃得起,你必须有真本事才成。」
「哼!没有三两三,岂敢上梁山?」苡若自信满潇,「你大可随便指定一首曲子,如果我跳得不合舞坊的水准,甘愿留下来做三年仆役,任你差遣。」她的意思是,不管跳得好不好,横竖她都要留下来。
可惜在座的艺妓舞术也许精湛,脑袋瓜子却未必灵光,一时之间也没有人听出她语带玄机。
「好,有胆量,阿紫,奏乐。」
久宫律子重新回到位上,倚著那男子斜卧著,边啃瓜子边谈笑风生。
苡若没兴趣「欣赏」他们调情嬉闹,立刻随著乐音娑娑起舞。
起先众人还不拿她当回事,只用眼角余光不屑地瞄她,直到她翩然凌空而起,恰如仙子下凡,这才紧紧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其中当然也包括久宫律子,和那姓韩的男子。
舞曲结束时,没有一个人为她鼓掌,因为大伙的神魂都还没收回来,仍怔愣地望著她,猜测她究竟师出何人?
唯有久宫律子想到比较实际的问题,「你需要多少钱?」
「一万两。」苡若从小就没花过零用钱,长大之役,每回出去办事,周嬷嬷只给一两左右的碎银。四大闲人则一个比一个抠,害她对钱没啥概念。这一万两的数目,还是经过他们四人加加减减之后才决定的,理由是,这样比较好分。
久宫律子只短暂地沉吟了一下下,立即叫她的侍女取来两张五千两的银票,递予苡若。
「何时可以走马上任?」
「现在。」
久宫律子实在太欣赏她了。「好,说做就做,赵姑娘可以告诉我你的大名是……」
「苡若。」
「赵苡若?」她转头想征询那男子的意见,发现他自顾自地斟酒喝酒,和其他舞娘说说笑笑,根本无视于苡若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