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样是韩约曦扑抱美少年酒保的画面,但现在想起来,一点都不觉得刺眼了。
虽然说是姊弟,不过就精神层面来说,感觉比较像是兄妹。
扑向人,她那种看似失散十年亲人的表情。
接到人,他那种略带无奈又似乎很习惯的模样。
很难解释他现在的心情,一方面觉得轻松,一方面又觉得自己居然为了这件事情介意觉得有趣。
有点像是……喜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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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的晚上是深海人最多的时候。
因为隔天不用上班,因此累积了一周压力的上班族们通常会选择这种时间出来喝点酒,有时是放松心情,有时则是联络感情。
银白色的吧台椅照例是韩约曦的宝座。
碧昂丝的歌曲激烈的响着,外场人员跟易天君都很忙,她一个人懒懒散散的坐在吧台边。
「星期六晚上居然是一个人,好无聊。」
易天君瞄了她一眼,「无聊不会进来帮忙洗杯子?」
「我今天已经在外面跑了一整天,又遇到一个乱杀价的客人,累得要死,你还叫我洗杯子?」
「是妳自己说无聊的。」
「我是很无聊没错,但我不想劳动啊。」
「一个小时一百五,快点,进来帮忙洗。」
看着那如山高的玻璃杯,韩约曦光想就觉得累,「你那么忙的话,打电话叫阿浩过来嘛,他一定很乐意帮你洗杯子的。」
阿浩是弟弟的男朋友,很有忠犬的个性,多年来对小君一心一意得让所有的旁观者都忍不住要为他加油打气,到后来,连阿浩的家人都从原本的抵死反对变成睁只眼、闭只眼,至于她自己是从来没有意见。
弟弟有弟弟的人生,何况,爱情也不该只有一种可能性。
「喂,别打。」易天君见她拿电话,连忙阻止,「他这几天在赶设计图,已经睡不够了。」
「心疼啊?」
原本还颇有气势的开价一小时一百五的人,突然间不吭声了。
「好吧好吧。」韩约曦笑笑,跃下高脚椅,「谁叫你是我弟弟。」
围上水果图案的粉红色围裙,她旋开水龙头,开始清洗洗手槽内已经快要满出来的厚底杯、雪莉杯、香槟杯……偶尔跟过来的外场甲、外场乙说说话,然而更多的时间却是用来跟易天君嘻嘻哈哈。
她的阳光跟易天君的阴柔形成一种反衬,在灯光昏黄的银色吧台里,这对相异的姊弟显得很吸引人--当全雅成步下深海的阶梯时,所看到的就是那样一幅画面。
这几日,他在忙,她也常常不在四季,刚成为同事时大眼瞪小眼的戏码已经不再上演,到他们各自全心投入工作之后,他才发现,原来除了两张相邻的桌子,他们的交集少得可怜。
他只是来深海碰碰运气,很显然,命运对他还不坏。
韩约曦的表情十分丰富,而她的弟弟,却只是淡淡的微笑。
全雅成在吧台边坐下。
眼角余光感觉到有客人,易天君抬起头,认出了他,「喝什么?」
「威士忌加冰块。」
不一会儿,一杯琥珀色的酒汁被放在厚底杯垫上送了过来,「这杯不用钱,谢谢你昨天送她回来。」
里侧,韩约曦好不容易清洗完小山似的玻璃杯,擦了擦手,一转身,也发现他了。
娃娃脸上露出笑容,「你怎么来了?」
「突然想喝点酒。」
她靠过来吧台,笑,「那你怎么拿着杯子又不喝?」
冰块都溶了大半,他还拿着杯子在那边晃啊晃的,虽然说喝快了没味道,但也不需要慢成那个样子吧。
「还是你喜欢喝淡的?要不要帮你加点冰水?」
「不用。」全雅成婉拒了她的好意,「这样就好了。」
总不能说,他是因为留意她的关系,所以才放任杯中的冰块一直溶,冲淡威士忌原有的味道吧?
穿著围裙的她少了几分俐落,但却多了几分可爱。
「妳很常在这里帮忙?」他刚进来时,看到她在洗杯子。
「帮忙是没有,很常出现倒是真的。」韩约曦解下围裙,收过外场丙跟外场丁同时递过来的单子,很自然的将单子夹好推到易天君那边,「周六晚上人多,刚好义工最近有点忙,我才下海洗杯子。」
「义工?」
「我弟弟的爱慕者啦,我们叫他义工。」
注意到她讲起弟弟的时候,表情变得柔和,全雅成想,弟弟也许是个好话题,「妳跟妳弟弟感情很好?」
「我就这么一个手足嘛,你呢?」
「我有一个哥哥,一个妹妹,哥哥现在在英国读书,妹妹……」全雅成避开了提到西亚饭店,「在工作了,餐饮业。」
「全家人一起住?」
「爸妈住南部,我跟妹妹住一起。」
韩约曦微觉奇怪,「那这样不是很不方便?」
「从小一起长大,又不是陌生人。」有什么好不方便?
「可是,你们都成年了吧,一定会有交往男女朋友的时候,如果你要带女朋友回家,那感觉不是很奇怪吗?只有两个人的空间跟知道有另一个人在的感觉不会一样吧?」
全雅成一听,差点呛到。这女人到底是没把自己当女人,还是没把他当男人?
这是同性之间才会出现的话题吧,她居然大剌剌的跟他讨论起来。
成人归成人,但男女终是有别,不是所有的话题都适合拿来讨论。
「你……」韩约曦看着他的脸,「觉得这个话题不宜继续对不对?」
掩饰性的喝了一口变淡的威士忌,全雅成回答,「还好啦。」
「你不用担心,我没看出什么,我只是突然想到有人跟我说过你思想很保守而已。」
保守?全雅成挑了挑眉,「怎么感觉很像在说我古板?」
「老实说喔,」她的身子稍稍超出吧台,靠近他说:「其实,你是真的满古板的没错……你脸色不要这么难看,古板又不是坏事,比起毫无节制,我还觉得古板比较好呢。」
没听见后来的话,他想知道的是之前的答案,「妳为什么会觉得我……」要他说出那两个字实在很痛苦,「古板?」
也许他没那么的跟得上时代,但也不至于到古板吧?
那感觉就像在说他老一样,可是,他今年才三十二。
三十二岁,不是三十二年次。
「你想知道?」
「我想知道。」
「真的想知道?」
「妳到底要不要告诉我?」
「好啦好啦。」韩约曦一边用干净的布抹掉玻璃杯上的水,一边回答他,「有一次,有两个年轻男孩子来问房子,你明明有空,却在看到他们手牵手的时候叫杨书绪去接待那两位客人,我想你不愿意接待他们的原因,不在于他们问的是小房子,而是因为他们是同志。」
原来是那件事情!
他的确是叫杨书绪去接待,也的确……不太能够接受同志。
她一笑,「我没说错吧?」
不待他回答,她又说了,「当然,这样的人很多,我觉得能不能接受是个人的问题,也无法去勉强别人怎么看待同性恋者,但我觉得,一个人要活得快乐,他的心胸一定要宽大,其实你仔细想想,他们并没有做错什么事情,为什么要遭受这样不平等的待遇?」
说这些话时韩约曦很自然,好象本该如此。
他从来不觉得表明立场是件困难的事情,但在她的大方之下,他好象很难承认自己的确是个包容性不够的人。
也许是职场上累积的信心,他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直到此刻听她说了这些话,他心中才隐隐约约有了一些新的想法,那并不只是单纯的再审视自己,也是在审视他最近对她萌生的些许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