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是就不是。」
雅淳做过智商测验,是比一般人聪明一点点,但只有一点点,她读书读得顺,是因为抓到了念书的方法。
知道怎么念最省时间,怎么念最有效率。
她有小聪明,但还沾不上天才的边,只不过大部分的人听到她二十岁大学毕业,会吸一口气,在知道她念的是台大之后,会倒退三步。其实她跟一般人真的没什么不同啊……好呗,最多就是比较好胜。
但好胜也不是小聪明的专利,每个人都会好胜嘛。
转了转咖啡杯,这次换雅淳发问,「妳从谁那里听到我要回台湾?」
「艾伦喽。」
不会吧!「他跑去跟妳讲?」
「不是特别来跟我讲,我们那天在走廊上遇到,他问我女生对于感情的想法,我觉得他的样子有点怪,所以套他话,抱歉啦。」嘴巴上是说抱歉,但茉莉脸上一点抱歉的样子都没有,「他也是一根肠子通到底的那种人嘛,一下就问出来了。」
「谢谢喔。」
茉莉伸手揽住她的肩,「生气啦?」
「嗯……只是觉得有点怪。」
「妳这样跑回台湾,我是说如果成真的话,那艾伦会很可怜耶,台湾那么远,要继续感情不容易。」
「我知道。」
「妳要好好考虑。」
「妳看不出我已经考虑得头快要爆掉了吗?」
雅淳当然知道分处台湾跟纽约要维持感情不容易,但问题在于,她跟艾伦之间好像也没什么好维持的。
谈了四年的恋爱,他们都是很称职的男女朋友--他够体贴、够浪漫,而当两人独处的时候,她也会很小女人的依在他旁边,听他说话、跟他撒娇,家务上手,中菜西菜都难不倒她。
一旦两人吵架,每每她还在生气的时候,他已经捧着玫瑰花跟巧克力出现在公寓楼下。
同样是新闻工作者的他们,最能体会彼此的难处,在同事们眼中,他们是天生一对……
老实说,雅淳原本也觉得他们是天生一对,直到最近接二连三的参加了几场婚礼之后,她才开始想,也许自己跟艾伦没有想象中的合适。
婚礼的甜蜜气氛完全没有感染到他们。
每每参加完婚礼之后,他们还会约个会,讲讲婚礼上的一切,很有趣、很温馨,但不知道怎么的,就是没人延伸到将来。
他们在一起很好很好,但却不在彼此的计划中。
一般来说,感情好的情侣在连续参加几场婚礼之后就会跟着昏头吧?可是他们完全没有。
雅淳发现了。
她相信艾伦也发现了。
感情就这样突然淡了,还是约会、还是吃饭,但就是有点不自然,会刻意避开那几场婚礼的话题。
那感觉非常微妙,除了他们两人,绝对不会有人了解。
所以--哎。
茉莉当然不明了她为什么突然感慨,那叹气被她解释成好友在工作前景与感情之间的两难,拍了拍她的肩膀,「有前瞻性的工作固然重要,但,要找到能在一起的人也不容易呀。」
「我知道。」
茉莉似乎是满意了,「好吧,那我不打扰妳做功课了,下午要开会,我要先去整理资料,拜啦。」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步出电视台已经是晚上七点多,天黑了,雪却还没停。
因为雪太大,机场全数关闭,旅客躁动,航空公司人员疲于奔命--这是她刚刚念的新闻稿之一。
虽然铲雪车不断来回,但好像总无法扫除迅速落下的冰花,红砖道上已经积了莫约五公分的白晶。
雅淳撑起伞,缓步向前。
走得很慢,但是,脑中的思虑没有停过……
嘟嘟--
手机响了。那是艾伦的设定铃声。
在四个月之前,她听到这铃声的时候总是很高兴,但现在却有那么一点小沉重,手已经接触到包包中的电话,但不知道为什么,迟迟无法按下接听键--他没问题、她没问题,他们之间没问题……吧?雅淳其实也不太确定。
有经济基础,没有过往伤痛,相爱,可在四周的人纷纷步上红毯之际,他们却没有这样的打算。
那不是冷静,而是……
看着闪烁的幕屏,雅淳按下了接听键,「忙完啦?」
「还在剪接影片。」
「怎么这么晚了还在剪接?」
「刚刚才跑回来的。」
「嗯……」
正当雅淳觉得有点尴尬的时候,插拨的声音响起,昔日的不解风情在现在突然变成令她松口气的原因。
艾伦似乎也有这样的想法,因为在她还没开口前,他已经先讲了,「妳有插拨,那我晚点再打给妳。」
然后他挂了,雅淳再度按了接听键。
「哗!我特别一大早起来,妳居然放任电话响这么久!」
「学长。」
讲话劈哩咱啦的男人名字叫做徐崇圣,是雅淳大学时候的直属学长,在台湾的有线电视台担任夜间新闻的制作人兼导播,虽然自从雅淳赴美后,两人就没再见过面,但靠着发达的通讯科技,仍常有联络,所以她才会知道他们电视台的主播正在闹别扭。
「妳啊,准备辞职吧!」
反应过来的雅淳忍不住高兴,「我过啦?」
「昨天下午就定案了,原本想直接打给妳,不过算算妳应该还在睡觉,所以才放妳一马。」徐祟圣的声音有着媒体人惯有约快速,「给妳两个月,三月十号到电视台报到。」
感觉得出来他似乎要挂电话,雅淳连忙叫住,「学长--」
「怎么?」
「合约?」
她得先看到合约才算数,万一她没有独立办公室,然后薪水一个月三千块美金,没有任何津贴,那她也不用回去了。
「怕我骗妳啊?」
「怕啊。」
「喂,亲爱的学妹,妳这样讲很伤害学长我的心。」
「学长,你连老婆都骗了,身为学妹当然要谨慎一点。」雅淳可没忘记他两年前的外遇事件啊,不要说公司的高层或者是昔日同窗,闹到她在纽约都接到他老婆哭哭啼啼的电话,「口头说说又没有证明,我当然要亲眼看一下啊,必要的时候我可以做台北纽约四天两夜急行。」
她记得刚进电视台不久,还在当采访记者的时候,当时有个带领她的前辈因为有人挖角,对方又提出高薪,因此跃跃欲试。
当然啦,一样的工作,自然是朝薪水高的那边去,但坏就坏在一切只是口头合约,这边辞了职,那边却没着落。
闹上法庭,但最后却因为两人是酒后说笑,加上旁边并没有其它人可以作证,因此一律不算数。
然而,因为那位前辈的年岁也不算小,加上辞职的突然,所以后来当他再度开始面试时,几乎都被打了X。
这惨案在同业之间很是有名,后来大家都知道了两件事情--第一,跳槽前要先确定合约的有效性;第二,绝对不可以说走就走,不只是职业道德,也是为自己留余地。
这行业的人就这么几个,谁知道哪天兜来转去不会再次遇上。
「雅淳,妳不用这么拚命吧。」
提脚踢了踢路边的雪堆,雅淳笑,「我最脚踏实地了,所以一定要看到合约才算数,确定没问题,我马上提辞呈。」
「我明天叫人把合约快递过去。」
「不行,我要有人到。」
像是拗不过她似的,徐崇圣屈服了,「确定好时间我再通知妳。」
挂了电话,雅淳朝天空长长的吁了一口气,悬在唇畔的,是一抹模糊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