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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站到桑树下,一时间无语。

  深深抬头,想起她养在盒里的小东西,她跑进屋拿了出来,献宝似地递到他眼前。

  「这是蚕宝宝,中国几千年前有个聪明的女生名叫嫘祖,她养了无数蚕宝宝,等蚕长大吐丝结茧,再抽丝制衣服,中国丝绸织锦非常有名。

  蚕蛾吐丝是为了长大、为繁殖下一代,人们却在它吐尽最后丝线时,把它放进滚水中煮,所以中国有句古诗,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诗人用春蚕和蜡烛描写爱情,总要吐尽最后一根丝线、热蜡成灰,爱情才心甘情愿烟灭。



  小时候,听妈妈说这典故,心底觉得沉重,后来养起蚕,我不剥它的丝,由着它结茧成蛹,由着它破茧而出,看它们依气味找到另一半,产下宝宝,然后彷佛完成了天地间最伟大的事情般,安然死去。

  知道吗?刚产下的蛋是金黄色的,慢慢会变成黑色,你要把它们放在阴凉处保存好,别让蚂蚁把它们搬走吃掉,走过夏季、秋分,历经寒冬考验,蚕宝宝会在第一声春雷响起时破壳而出,新生命开始。」

  她说了许多,他面无表情。

  深深不确定他有没有听进去,至少,他不再生气。仰头九十度,他好高,虽然他不看她,但深深执意望住他的眼睛说话。

  「别对叔叔生气,如果春蚕到死丝方尽是蚕的宿命,那么,固守爱情也是叔叔的宿命啊!你不能强迫扭曲他的天性,但你可以慢慢的用亲情感化他,提醒他为你们负责。」

  他有没有听见她的话?有!他听进去了,然他骄傲的心不允许他对「敌手」低头。



  「别生气了好吗?我煮了木耳莲子汤,很道地的中国点心,不晓得你有没有吃过,试试好吗?我们带一些上去给叔叔,吃点甜食,人的脾气会变得缓和、容易沟通。」拉起他的手,深深又把他往屋里带。

  牵着他的手,一步一步往前走,深深爱死这种感受,彷佛她慢慢地、慢慢地引导他走向自己的生命中。

  爱他的感觉越来越浓,即使他不知情。

  深深在幻想中的爱情里甜蜜,淡淡的甜、顺顺的滑腻,是木耳莲子的滋味,她要他把自己的专心连同爱情吞进腹中,一并甜上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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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瑞奇大学里的几个同事特地拨空来看他。

  他要奎尔和深深到木瓜园里摘来几篓木瓜,让同事们带回去,于是,推着手推车的深深和奎尔并肩行,一路上,深深不断说话,引得他开心。

  「叔叔在学校里很有女学生的缘,许多人修他的课,单纯为了欣赏他的儒雅。前年,有个大学新生一看到叔叔便恋上他,写情书、送礼物,缠得叔叔受不了,她不晓得从哪里弄来地址,居然找到家里来。叔叔介绍我母亲给她,说我是她的女儿,还说如果你在台湾,一定会把你介绍给他,所以哦,你要小心,说不定这几天她会找上门。」

  「我对中国女人不戚兴趣。」他违心。

  离开深深一大步。和她贴近,他有跨出安全范围的危机。

  「我晓得,法国人有法国人的骄傲,你们觉得法国人是优秀的种族,有最高雅的语言、最精致的厨艺,法国人特别讲究生活情调,尤其是贵族,对不?」

  「妳调查得很清楚。」

  「我有一大堆关于法国的书,有一本旅游书上面介绍巴黎风情,塞纳-马恩省河畔的高耸建筑,圣母院、奥塞美术馆和学院,每一幢建筑都美得让人赞叹。」

  「我以为女生只看得到LV大楼,香榭里舍的名牌店和咖啡厅。」他搭话了,虽然嘲笑的口吻居重。

  「那里的确是重要的观光景点,每本书上都有写,不过,跟逛街买东西比起来,我反而比较喜欢蒙马特的画家村,听说那边有很多廉价的纪念品,还有画家等着帮人画画,小时候我学过画图,叔叔说如果我画得很棒,可以到蒙马特帮人家画人像,可惜我天分不高。你去过那里吗?」

  「那里是低级区,我们不去的。」

  「对啦!那里住着许多境外移民,看你,法国人的优越感出现了!你去过罗浮宫吗?听说那里很大,要整整一个月才能从头到尾参观完,我看过照片,觉得罗浮宫前的金字塔,是很前卫的设计,似乎和罗浮宫典雅的建筑格格不入,听说这和你们某任热爱埃及的总理有关系,是不是?」

  她问,他不答。

  「叔叔说,法国是个很有包容力的民族,可以接纳不同种族的文化与事务,金字塔是一个、巴黎铁塔是一个,我本想反驳他,才不是,书上说法国人是高傲的民族。

  可是,我知道,他想家,家乡的一切都是美好的,亲人间的情谊是深刻的,就算台湾再好,就算这里有他深爱的女人,这里终归不是家园。

  所以,我想他会跟你回去,只是他和你一样有着高傲自尊,你需要给他一个台阶下,好好说服他。」

  她说动奎尔了,但他没作出表示。

  深深不在意,言谈间,他们走进文旦园。自从母亲逝世后,叔叔再无心耕事,便把田地全租给别人去种作,只留下小小的木瓜园。

  「农历八月十五日是中国人的中秋节,这天全家人团聚一起,烤肉放烟火,我们吃月饼、红柿子,文旦和甘蔗,这些就是文旦树,」深深托住一个小小的青色果实对他说。

  「它还没长大,长大成熟时约半斤重,文旦的皮很厚,从这边切开,再从旁边划几刀,用手指剥下来就是一顶文旦帽。」她连比带说,向奎尔解释。「叔叔常在中秋夜里,帮我用文旦皮做帽子,村里小孩子人人头上一顶,沁香的文旦味传入鼻间,很舒服。」

  她没注意到拉开距离是他的刻意,下意识地又向他靠近。

  她喜欢他高高的肩膀在她脸颊旁边,稍稍斜靠,即能靠上他的肩,宽宽的肩、阔阔的胸怀,那是多么舒适的安全港湾。

  要是他不要那么生气,要是他肯听听她的抱歉,或者他们之间的仇恨不再,或许他们会成为好朋友,相互依赖。

  她太天真,以为人与人之间的情感瞬间产生,以为爱能绵延不绝,而恨容易消失在一转眼间。

  「那时,叔叔总是做两顶文旦帽,我说我只有一个头,戴不了两顶,他笑笑不语。后来慢慢长大,我才知道那是为远方的儿子做的,中秋夜、团圆夜,他也想和儿子团圆。

  叔叔向村人学了些小手艺,是台湾的爸爸会亲手替儿子做的小玩具,像筷子枪、竹蜻蜓、陀螺等等,都是给小男生玩的,他做好了,收藏在一个喜饼盒里,有机会我把它们挖出来给你。」

  「不需要,我已经大到不需要玩具。」

  「那些不单单是玩具,它还代表了父亲对孩子的疼爱,相信我,你会喜欢它们的。」

  他不置喙,眼睛却瞄着树梢上的果实,想象文旦帽的形状。

  「奎尔哥哥,说说法国的事好吗?我对法国有着特殊迷恋。」

  「妳想去法国?」他淡问。

  「总有一天吧!法国之于我,如同回教徒之于麦加,只要能力够了,我一定要去。我会说法语,我甚至可以背起来巴黎的街道图,我知道哪里的饭店便宜、知道哪里的博物馆不收门票费。我会去的,总有一天!」她宣示般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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