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一天,他会完全消失,而被「它」彻彻底底取代。
该死!
真是该死!
他发狂似的朝墙面狠狠捶了好几下,手都红了。
从没看过他失控的样子,德琳不由得失声大叫,一把抓住他的手,「宣瑾,你在干嘛?!好端端的干嘛跟墙壁过不去?」
「我不太舒服。」他支着额头,试着不让自己颤抖,这一刻,宣瑾真的体会到什么叫作无助和挫败。
「真的,你的手在发抖,是不是会冷?」德琳顿时忘了方才还在跟他呕气,连忙搀着他,另一手撑着油纸伞,「我扶你回马车上去……既然不舒服干嘛跑出来?一定是淋到雨着凉了,都几岁的大男人,还不会照料自己,真是的。」
在彰泰的协助下,宣瑾爬上马车车厢,德琳才要抽手,却发现被只冰冷的男性手掌牢牢握住,抬眼觑向他依旧美丽黝黑的眼,瞳底似乎荡漾着什么,好像在恳求……
不!她所认识的宣瑾向来冷静果决,有时甚至还相当严酷无情,做事手腕又厉害,在她眼里是不会轻易被打倒的,也从来不会向人低头,所以一定是她看错了;但若不是,那又是什么?
才这么想,发觉自己已经爬上马车,真恨不得揍自己一拳。
裕德琳,妳真没用!
这么简单就心软!
「我坐上来并不代表就原谅你了。」她哼了哼,先把话说清楚。
宣瑾眼下透着疲惫的阴影,口气虚弱,「我知道。」
「还很不舒服是不是?」她佯装随口问问,一颗心却七上八下。
有她在身边,不知怎地心就安了。「已经好多了。」
「那就好。」德琳不想表现的过度关心。
马车缓缓前进,外头的雨还在下。
「我那天很失态吗?」
她低哼,「嗯。」
「我对妳说了些什么?」宣瑾不得不问个明白。
德琳咬了咬唇,「很多难听的话。」
「如果我说那不是真的我,妳会相信吗?」他不想背黑锅。
她听了不由得嘲笑,「你该不会要跟我说是被什么妖魔鬼怪给附身了吧!我才不相信有那种事。」
宣瑾咽下舌尖的话,不再开口。
说了也解决不了问题,也许这样对她比较好,就让她继续误会吧!这样就不必担心她受到伤害,他必须以她的安全为优先考量。
「雨怎么忽然下这么大?真是扫兴……咦?」德琳觉得气氛有点闷,假装掀开布帘,觑见走在前方不远的女子背影,那圆圆润润的身形很好认的。「那不是蕥儿吗?」
再多看一眼,确定没有看走眼,果真是穆廷贝勒身边的贴身婢女,也是他的心上人。
她假咳两声,对这辆马车的主人笑了笑,「看在我的面子上,你不介意多载个人吧?」
不等宣瑾开口回答,她又探出头去,使唤起坐在前头驾驶马车的侍卫,好像他是自家的奴才。
「快一点!快一点!赶到她前面去。」话还没说完,却瞥见有个卑俗鬼祟的男子从巷内钻出来,趁四下无人,一把捂住蕥儿的唇鼻,然后将瞬间昏迷的她拖了进去。「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敢当街强掳良家妇女,真是卑鄙!」今天要是她没刚巧经过,蕥儿不就完蛋了。
说着,德琳不顾雨势,翻身跳下马车,见义勇为的追上去救人。
「不要跑!快把人放下!」
扛着用麻袋装的重物,男子跑不快,也没想到会事迹败露,在小巷中钻来钻去想甩开纠缠,但见对方仍穷追不舍,只得将到手的东西丢下独自逃走。
她追得气喘如牛,也淋成了落汤鸡。「有种别跑!可恶!」呼、呼、呼,幸好把人救回来了。
飞快解开地上的麻袋,里头的人果然是蕥儿。
「怎么叫不醒?」可能是被下了蒙汗药。「算了,先带回去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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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痛……
这是哪里?
德琳困难的掀动又干又疼的眼皮,意识和知觉渐渐回到体内,这才发觉自己的双手被人用铁链绑在墙上两侧,稍微动了一下,全身好像有火在烧,让她差点又痛晕过去。
对了!她想起来发生什么事了……
因为无意间在街上看见前几天企图强掳蕥儿的男人,于是悄悄跟踪,一直跟到对方进了索府,总算把整件事都兜了起来。原来索克赖想抓蕥儿好用来制衡穆廷贝勒,让他不敢轻举妄动,不料却杀出她这个程咬金来,也幸好遇上她,才没让索克赖的诡计得逞。
不过她真是太大意了,德琳懊恼的心忖,当她在索府外头徘徊时,说不定早就被对方盯上了,只记得有人从背后敲了她一记,当她醒来时,就被关在这座私设的牢房里。接着有人拿鞭子抽打她,逼她说出幕后主使者的身分,她咬紧牙关执意不说,不知道又被抽了几鞭后,便不省人事了。
「可恶!嘶……」德琳咒骂一声,扯到裂开的嘴角,痛得嘶嘶叫,想起那是被牢头括了两记耳光的伤口。
就算是死,她也不会出卖穆廷贝勒的!反正当了密探,她早作好牺牲的打算,哼!有种就杀了她。
「我要是死了,宣瑾会为我掉一滴眼泪吗?」德琳无声低喃,真想在死之前,再见他一面。「宣瑾……我想见你……」即使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喜欢上自己也无所谓。
好累……真想再闭上眼睛……
嗒嗒嗒……
脚步声由远而近,惊醒了德琳昏昏欲睡的飘忽神志。
有人来了!
「……贝勒爷,这个女人已经在本府的宅邸外头窥探一整天,有可能是敬谨亲王府的密探,你说应该怎么处理呢?」
德琳认出说话男人的声音就是索克赖,可是他口中的贝勒爷会是谁呢?她努力不让自己昏倒,强打起精神,很快的听见门被打开了。
几道人影跨进昏暗阴森、充斥着血腥味的牢房,德琳吃力的睁开眼睑,透过模糊不清的视线,企图看清来人的面貌。
「敬谨亲王府再怎么不济,也不会用个女人,索大人何时成了惊弓之鸟,如此草木皆兵了。」那名贝勒爷嘲讽的挖苦他。
宣瑾?!真的是宣瑾!
怎么会是他?
她无视身体传来的剧痛,撑起无力绵软的双腿,集中焦距,贪婪的看着连作梦都渴望见到的人影。
呵呵冷笑,身形短小精悍,唇上蓄胡,眼睛像狐狸般狡猞的索克赖,不时留意身边贵气男子的反应。「贝勒爷此言差矣,就因为是个女人,才不容易被人怀疑。这年头就是有人这么喜欢找死,本府也只好成全了。」
早在来索府之前,已经接到手下的通知,他派在德琳身边暗中保护的人紧急回报,她在一个半时辰之前无故失踪了,最后出现的地点就在索府外头。所以当索克赖特地派人请他到府一叙,还说抓到可能是密探的女子,宣瑾心中便有了不祥的预感。
德琳果然落在他手上!
他不断告诉自己要冷静沉着,绝不能让索克赖看出丝毫破绽。
可是,当宣瑾踏进牢房,瞅见遭到刑求、奄奄一息的德琳就这么虚弱的被铁链吊在墙上,青丝凌乱的贴在红肿不堪的脸上,身上的长袍因为鞭打而破裂损坏,渗出一条条已经干涸成暗红色的血迹……
看到这惨不忍睹的一幕,墨黑的瞳仁倏地收缩,垂在袖中的手掌紧握着匕首,冰凉的刀刀贴在滚烫的皮肤上,若是他们敢在他面前用刑,就算要杀光在场的人,他也要救出德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