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肉包!」独臂的霍达走过来,不留情的各赏两人一枚爆栗子。「她可是咱们的主母。」
旁边的几个人,扎好简陋的营帐,绑好马匹後,也纷纷聚拢过来,在丁儿旁边围了大圈。
「她在哭什么?」
「大概是肚子饿了吧!」
「唉啊,笨蛋,姑娘家成亲,都是会哭的。」
「不对吧,我看她不是因为成亲才哭的。」瞧这小女人的表情,不像是娇羞,倒像是恐惧呢!
孙虎摸摸脑袋,忍不住插嘴。
「我姊成亲的时候,可是连一滴眼泪也没掉,还乐得连花轿都不肯坐,直接跳上马奔去夫家。」
「那是因为,你大姊嫁的是我。」霍达冷静的补充。「她没哭,倒是我哭了。」
这群剽悍武猛的战士们,像是参天巨木似的,耸立在她身旁聊得兴高采烈,还不忘偶尔低下头来,轮流凑近大脸,对著她龇牙咧嘴,挤出自以为亲切和善的笑容,压根儿就没料想到,她根本听不懂他们在说啥。
透过她泪汪汪的双眼望去,他们的笑容看来,可都不怀好意。
那些人叽哩咕噜的说个不停,也不知道是在讲啥,丁儿提心吊胆的猜想,他们是不是正在讨论,该要怎么料理她,煎煮炒炸或火烤?还是——他们在商量,哪个人要吃她的手、哪个人又要吃她的脚?
各种可怕的念头,在她脑子里转啊转,她心惊胆战的抖啊抖,笨拙的把手脚都缩卷起来,就怕他们讨论完毕,就要扑上来咬她——
啪!
重物落地的声音,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只见几只用麻绳绑好的野兔子,陡然从天而降,被扔到大锅旁边。
巨大的黑影,从密林中踏出,雷贯天走出密林,一头的黑发与黑须,在火光映照下,蓬乱如狮子的鬃。他的手里还提著一只肥美的野鹿,鹿首被一箭贯穿,早已没了气儿。
「这也拿去煮了。」他沉声下令。
兔肉很快的下了锅,丁儿跪坐在巨石旁,用小手拍拍自个儿心口,安抚因为紧张而紊乱的心跳。
呼,不怕不怕,他们今晚要煮的是那些野味,而不是她。
只是,既然有了她这现成的「食材」,为什么雷贯天还要去猎这些野味?
她困惑的探过脑袋,看著那个独臂男人,俐落的把鹿肉斩块下锅,肥滋滋的鹿肉,在热锅中翻滚,还泛出一层油花。
搁在心口的小手,不由自主的往下溜。丁儿尝试的捏捏自个儿肚子上的软肉,怀疑雷贯天是嫌她还不够有肉,才暂时留她一条小命,打算多养她几日,把她养得肥美些——
「那是什么?」醇厚低沉的嗓音,突然从脑袋上方传来,吓了她一跳。
「啊?」
「你脖子上的伤。」黝黑的巨掌扫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拾起头来,半眯的独眼,审视著白嫩肌肤上的刺眼红痕。「在哪里弄伤的?」他不悦的问道,热气喷拂到她脸上。
「那个——那个——就是——呃——」丁儿困难的吞咽口水,看著那近在咫尺的「罪魁祸首」,却不敢开口明说,只敢怯怯的伸出指头,指著他那一脸的乱须。
这一路奔驰,雷贯天始终紧抱著她,那把又粗又硬的胡子,就在她水嫩的肌肤上刮来刮去,让她几乎要怀疑,自己是跟一只剠帽绑在一起。
他立刻明白了。
「你怎么不早说?」雷贯天粗声质问著,口吻里充满愠怒,不但丝毫不懂得反省,反倒还怪她「知情不报」,没有尽早提出抗议。
丁儿敢哭不敢言,只能委屈的咬著唇瓣,在他暴躁的责问下,又默默淌出两眼的泪。
雷贯天连声低咒,跨步走到鞍袋旁,掏出一盒金创药,丢到她面前,冷声下令。
「拿去抹在伤口上。」
「嗯?」她用手背抹抹眼泪,发出困惑的鼻音,先是看看那盒药膏,接著又抬头看看他,迟疑著不敢伸出手。
他的脸色更难看了。
「难道要我动手?」
一想起他那青筋贲结,像是能轻易捏碎她颈子的大手,即将亲自为她「服务」,她吓得差点跳起来。
「不、不不不不不不用,我我、我、我自己来来来来就好了……」她结结巴巴的婉拒他的「好意」,探手抓起那盒药膏,一寸寸的後退,努力拉开两人间的距离,还用尽全身的力气,拚命摇晃小脑袋。
这么显而易见的恐惧,让雷贯天脸色满布阴霾。
他抓抓粗硬的胡子,发出连串低咒,然後一旋脚跟,头也不回的再度走入黑漆漆的旷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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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雷贯天去得更久了。
篝火由旺盛逐渐转弱,羹汤终於足了火候,男人们围在汤锅旁,个个垂涎不已。而缩在角落的丁儿,趁著他们无暇分心时,偷偷摸摸的站起来,用乌龟行进的速度,很缓慢、很缓慢的往营火旁的草丛走去——
那个可怕的独眼男人久去不回,恐惧与压迫感大幅减轻,一个大胆的念头,悄悄的浮了出来。
唔,虽说他们暂时不吃她,她还能留著一条小命。但是,难保哪一天猎不到野味时,他们就不管肥不肥美,直接把她这个「储备粮食」扔进大锅里煮!
一步、两步——
她看著幽暗的郊野,不敢回头,偷偷摸摸的越过那些男人们的身後。
三步、四步、五步下——
绣花小鞋离草丛只有一步,身後突然传来动静,像是有人在呼喝嚷叫。
丁儿全身僵硬,紧张兮兮的转身,却见霍达含笑挥手,大方放行,还回过头,赏给那个喝住她的男人一拳,惩罚他的不识相。
一阵热潮涌上双颊,粉脸羞成了红苹果,她立刻知道,对方是误以为,她想进草丛去——呃,嗯——解放——
只是,为了保全小命,她也没时间害羞了,只能将错就错,红著脸冲进草丛里。
营地四周的野草茂密丛生,有几尺的高度,只要踏进几步,就算是个大男人,也会在转眼间没了踪影。
丁儿起先慢慢的、一步一步的往里头走,偶尔还不安的回头,确定那些人全忙著吃饭,没有追上来逮她。然後,缓慢的步伐逐渐加快,她屏住呼吸,愈走愈快、愈走愈快——
最後,她开始拔足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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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凉如水,黑漆漆的荒郊野外传来一阵骚动,几尺高的野车循线往两旁倾倒。
脚步声逐渐逼近,一个粉润的圆脸少女,像是身後有鬼在追似的,急呼呼的冲出倾倒的野草,往另一丛更茂密的草堆里钻,不分东西南北的乱跑乱绕。
呼呼,她要逃!逃得愈远愈好!
少主那么没良心,她肯定是不能回严府了。唯今之计,只能南下,去找她心爱的旭日公子求救!
按照夫人订下的「课程」,旭日公子如今该是暂住在苗疆,卸下京城第一贵公子的身分,跟著蛊王专心学习商贾之术。她只要能爬到苗疆,找到蛊王当靠山,就能保住一条小命。
只是,在找到前往南方的道路前,她得先走出这片该死的草丛!
天边明月露脸,四周慢慢亮了起来,她隐约听见,哗啦啦的水声,从无数的野草之後傅来,虽然微弱,却很清晰。
水声?
丁儿停下脚步,抓住两旁的野草,狐疑的侧耳倾听。
怎么会有水声呢?她是不是终於穿过草丛,找到另外一条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