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文想了一会儿,耸耸肩。「我不会说。」
「那我猜就我来──」
「哪个人告诉我一下,拜托。」
「回春术。」
「那是什么玩意儿?」
喜儿叹口气并离开树干,拍拍双手走向亚力,无声地用唇形说出「女巫」两字后大声说道:「他们相信大自然中流动的生命的神奇,尤其是树。我告诉提文那是自然的魔术,它在这棵这样的老树上特别强烈。如果觉得难过的时候,只要抱着一棵树,它的魔力便会流入人的体内让你好过很多。」她看见她丈夫一脸怀疑的表情,便转而问他弟弟。「你觉得好多了没,提文?」
他张开眼睛并往后退开,并未马上回答。然后他咧嘴笑起来并用力点点头。
亚力沉默地注视他弟弟,然后他愉快的表情转向她。他们无语地站在那儿,最后她避开目光,他却伸手勾起她的下巴。「谢谢妳,小苏格兰。」
她深吸一口气并微笑。
提文指着树并拍拍他哥哥的手臂。「你试试。」
亚力迸出一声呛咳。
「噢,提文,那真是个好主意。只可惜我们没有油加利树,它们对咳嗽特别有效呢。」
亚力对她皱起眉并清清喉咙。「我不需要抱树。」
提文凑近些研究亚力的脸。「他的脸扭曲,当然不像我是永远的,但他感觉很糟,看见了吗?他需要一棵树。来,试试我这边。」
喜儿看着亚力脸上各种表情的变化。他接着望着提文好半晌,脸上的严苛也消失了。他朝喜儿扮个讥讽的表情便转向他弟弟,温和地说道:「我该怎么做呢?」
「来这里。」提文对他招招手,并且像喜儿一样地帮他用双臂环住树干。「你的眼睛闭起来了没?」他重复她说过的话。「抱好树,然后就放松下来让树使你心情变好。」
她忍不住格格笑起来。
提文看着她,突然一脸忧虑。「我没做对吗?」
「你做得很好,完美极了。」
提文笑了开来,亚力睁开一只眼睛盯着她。她从不知道有人能只用一只眼睛做出不高兴的表情,而那使她笑得更厉害了。
「你没闭好眼睛。」提文告诉他,亚力马上闭起那只眼睛。提文走回石凳前坐在喜儿旁边。「我真希望以前就知道树的魔术的事。」
「为什么呢?」
「因为小时候我常常感觉很糟,就像华太太对我大吼的时候。以前我常问其它孩子能不能跟他们玩捉迷藏,他们有时候会说好,但总是要我作鬼。我一直、一直找,就是找不到他们。」他抬起头茫然望着前方,脸上表露出所有的困惑和羞耻。
「最后终于天黑了,我只好回家,第二天他们就会骂我笨。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洛尼说我什么也没做错,但我还是担心。」
喜儿越过提文垂着的头望向亚力站的地方。她知道提文受了伤害,但亚力的脸却告诉她他也为此自责。她只希望她的法术能为这两个男人带走所有的伤痛和幻灭。
他们三个人都沉默着,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又过了几分钟后,提文说道:「我不想惹上帝生气,牠生气时就会下大雨,制造洪水、火球和毒蚂蚁。」他转向喜儿,突然变得若有所思。「树上的蚂蚁──它们是毒蚂蚁吗?」
「什么蚂蚁?」亚力浑身一僵并立刻退开树干,皱着眉并拍拍袖子。
「就是那些蚂蚁嘛。」提文站起来走近树干,鼻子几乎贴了上去。「蚂蚁呢?」
喜儿直盯着她的鞋尖。
「树的这边有好多好多蚂蚁的,对不对,喜儿?」
「嗯?」
「喜儿,蚂蚁呢?」
「是的,告诉我们蚂蚁在哪儿。」亚力走过来站在她旁边。
提文搔搔头绕着树走。当他走到另一边时,亚力凑向她,他还没开口她便知道自己被逮到了。「我认得那种表情,小苏格兰。妳把蚂蚁怎么了?」
她骄傲地抬高下巴并匆匆低语道:「我把它们变到华太太的行李内,还有一些在她背上,连同一些黑色的蜘蛛、甲虫和蚊子。」
他的视线转向刚刚出发的马车,她也望过去,两人一起看着不断拍打她的背的华太太与她的行李消失在下坡的路上。
亚力转身大笑。
提文惊讶而高兴得脸色一亮。「海豹!」他左看右看地搜寻着四周。「我听见海豹的声音。」
喜儿用一手挡住她的微笑,但看向突然住了嘴的亚力时,她便知道自己并没有掩饰得太好。「我想你听见的是亚力的笑声,那可是比海豹更稀罕的声音呢。」
兄弟俩注视彼此。亚力仍坚决地闭着嘴,用脸上恼怒的表情来掩饰看来是尴尬的情绪,但这时缇文却凑过去几乎是与他鼻子对鼻子地研究亚力,彷佛在找藏起来的海豹似的。
看一眼提文的脸,亚大又笑了起来。
「是你!」提文睁大双眼,由亚力看向喜儿再看回亚力。
她拍拍提文的手臂。「你得原谅他。他有些生疏,但是多练习练习就会好了。」
亚力脸色一整,尊贵的公爵又出现了。「我笑的方式究竟有什么不对的?」
喜儿与提文面面相觑,提文转转眼珠子。她忍住笑意并无辜地说道:「没有。」
「亚力,你的脸又扭曲了。你需要树,快过来。」提文招手要亚力过去树旁。
喜儿笑了。「他的脸几乎都是那样的。」
亚力又是一僵。「那是什么鬼意思?」
「只是说你老在皱眉而且从不微笑。」
「荒唐。」
「不,是真的。」
亚力似乎又想说什么,但是她打断他。「我们被雪困在客栈时你就不肯微笑,还说我傻。」
他看提文一眼,一会儿后露出了牙齿。「好了,妳高兴了吧?」
「高兴什么?」
「我在微笑啦。」
「你是吗?」喜儿退一步仔细看着。「真的?」
「是的。」他紧绷地答道。
喜儿上前,直到距离他的脸不过数吋。她仰头打量着他,他脸上没有半点儿愉快,看起来倒像是高地上得了牙关紧闭症的狼。她缓缓伸手将他的嘴角往上提。
「妳在干么?」他自咬着的牙关间说道。
「实验。」她歪着头这边瞧那边瞧。亚力一副震惊的样子──这八成也是他随她弄的原因,直到提文慢慢走过来看着他们两个。
她无法自制地将亚力的嘴角往下拉,提文摇摇头,她忍住笑又把它扳回去。
「你觉得如何呢?」她不理会她丈夫复仇似地瞇起的眼睛。
提文凑近亚力的脸并深思地眨眨眼睛。好半晌后,他才说道:「我的脸没他的好看,但我想微笑倒挺像的。」提文咧开嘴,一会儿后他温和的笑声便混在一个苏格兰轻笑声与一个粗哑、遭遗忘已久的大笑声中了。
笑声降临了贝尔摩庄园。
X X X X X
「亚力!」喜儿绊了一下并感觉自己在跌倒。
她丈夫强壮的胳臂攫住她的腰。「我接住妳了。」
她释然地深呼吸一下,然后双手借机缓缓伸向他的胸膛和肩膀。「如果你要我戴这眼罩,那你最好放慢速度或是抱我。」
「这样的话」
她听得出他话中的笑意,接着她便在他的臂弯里了。和往常一样,她叹口气并将头倚在他温暖的颈间,使她的感官充满他的气息。「噢,我的天,你这件事做得真好。」
「有人告诉过我了。」
「我们要上哪儿去?」
「那是个惊喜。」
「我知道,你说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