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认为我美丽?」
「是的。」他怒声道。
喜儿露齿而笑。「真的?」
「但那不是重点,根本不重要。」
「对我却刚好相反。」她微笑着喃喃道。
「妳四周方圆一哩内的钟全部坏掉,而且妳还把我浮在半空中。我是妳丈夫,不是什么热气球。」
「从没有人对我说过我是美丽的。」她叹息着说道。
「妳差点使我们冻死。」
「美妙。」她喃喃道。
他没听见她的话,继续咆哮着。「芜青四处乱飞,玫瑰平空出现。」他刷地旋过身。「上帝,女人,」他挣扎着。「妳居然还一打喷嚏会变出任何妳心里想的东西!」他一手扒过发间又开始踱步。
「没错。」
「而且妳和雕像在我的屋顶上跳舞,任何人──包括皇室信差──都有可能看见!」
「别漏掉了玫瑰花瓣。」她心不在焉地补充道,满脑子都还在欢唱着:美丽,美丽,美丽
他停下来,脸庞不那么紧绷,表情是沉思般的回忆。「我倒满喜欢玫瑰花瓣的。」
「真的吗?」
他咕哝着答是,又说道:「此时此刻我却不知道是要扭断妳愚蠢的脖子,还是和妳做爱直到妳累得无法再施任何咒语。」
「噢,亚力!」
「天杀的!」
「你可以和我做爱。」她静静地建议道。
「不,我不可以。」他的声音是坚决的。
「但你才刚说你想要的。」
「我不能,我绝不让自己再掉进那个陷阱里。」
「什么陷阱?」
「和妳做爱,它使我的脑子变成一团浆糊。从现在起,我打算使我的生活重行恢复秩序。我需要控制,现在。」
「我懂了。」她轻声道,怀疑着没有他和她做爱她该如何生活,那是她最接近他的心的时刻哪。看来她得就这一点多下工夫了。
他望回火焰,表情十分困惑。「我不知道这里是怎么搞的,一切都不合常理。该死,我胡涂了。我从没有过这种感觉的。」
「你从没有过?」
「我的生活再也不会一样了。」他坐回椅子上。
「你爱我吗?」她眼中含着希望地小声问道,感觉彷佛她的心卡在喉间似的。
他注视着火焰。「我不知道爱是什么。」
「我可以教你。」她轻声道并揉揉发痒的鼻子。
「别试。」
「你不以为你能」她皱皱鼻子。不要现在,她命令自己。现在别打喷嚏,别在他正掏出他的心的时候。
「能怎样?」
她吸吸鼻子,感觉喷嚏就要来了,连忙捏起鼻子并试着说话。
「什么?」他皱眉。
她又试了一次。
「我不懂妳要说什么。」
她放开鼻子并用力打了个喷嚏。
亚力摇摇头,她听见他轻声喃喃道:「九十三、九十四」
几秒钟后他抬头看她,冰冷的公爵回来了。「我以为我告诉妳坐下的。」
喜儿困惑地站在那儿一会儿,然后才恍然明白他什么都不记得。他把他心里想的全告诉了她,却不记得自己这么做。她真不知该笑还是该哭。
「妳究竟能不能在某件事上服从我?」他仰头对她蹙起眉。「我明白这星期来我们的情况有所改变,但妳仍然是我的妻子,因此必须服从我。妳一定得了解这次伦敦之行的严重性。它不是某种游戏,在伦敦妳不能扮演女巫。」
「但我的确是个女巫呀。」
「妳也是贝尔摩公爵夫人和我的妻子,我命令妳表现出应有的行为举止。」他脸上和语气中都明摆着不容辩驳。
但她想的却不是他的语气或命令。她明白他正非常努力地试着不被改变,而那正意味着他在改变,也意味着希望──比她所想的还多──的存在。希望使她精神大振,一种胜利的感觉开始在她心中骚动。她可以忍受他的繁文缛节,也会努力试着成为他所要求的那种公爵夫人,一切只为了一个比施完美的咒语更珍贵的礼物──她丈夫的爱。
然后她无法自抑地微笑起来,并瞥见他愕然的表情。她仍将书抱在胸前,拍拍他的肩膀「是的,亲爱的。」然后她开始举步上楼,在一半的地方又停下来探头看看他。他脸上有着惊讶与某种类似怀疑的表情。
「我就不打扰你了,」她说着走上其余的楼梯,嘴巴一径向上弯起。「我相信你一定有很多事要想。
X X X X X
不管贝尔摩公爵与公爵夫人各自有些什么想法,都被第二天早晨马车到达时熟悉的吆喝声打断了。老詹姆在融雪的泥泞中勒停马队,不一会儿韩森、波莉和其它人都已集合在大厅里。
亚力才刚从他的女巫妻子口中取得另一个承诺,要她保证在伦敦时会规规矩矩的。虽然她睁大眼睛、一本正经,但他就是无法不担心。他带着复杂的感觉看着他的仆人们。他们的到达意味着一切将回到正轨,但也表示路已经通了,该是到伦敦见摄政王爱管闲事的上流社会的时候。真是令人不怎么愉快的想法。
该是面对他的噩运的时候了,他一手揉着抽痛的额。老天,他的口气开始像塞莫了。
老詹姆咚咚走了进来,一面甩落他厚靴上的雪。亚力看着伯斯和韩森说道:「我们说好在利汀碰头,你们是怎么找到我们的?」
韩森和伯斯交换着眼色,倒是向来不畏公爵威严的詹姆开口了:「我们有五个人在雪暴里找了将近四个小时,好不容易才找到埋在有国王的口袋那么深的雪里的马车,阁下。」老车夫停了一下,直视着亚力的眼睛。「我们还以为阁下和夫人都死定了。」
房内沉默片刻,接着韩森说道:「一个巨人和一个哑巴侏儒到史汶登的客栈去,阁下,说是你们正好好地在这里避风雪,他还告诉了我们到这里路要怎么走。」
亚力点点头,心里半是松了口气,因为他原先已开始怀疑那巨人和侏儒是否真的存在过了。「我们必须尽快离开。」
稍后,詹姆合上他身后的门;韩森笔直地站着,俨然是完美的公爵家仆;波莉则在他妻子身旁,正急切地与她谈话。骑马待从威利在伯斯的指示下带来了一只大皮箱和另一个仆人,并且在厨房里设了个临时更衣室。
亚力深吸口气,看来一切都恢复正常了。然后韩森转身,那只打鼾的鼬鼠像条白色长辫子般挂在他领子上。
「「西宝」!」他妻子将那只鼠辈自他的仆人背上抓下来,试着从牠嘴里拉某种东西出来。亚力敢打赌那东西正在熟睡中。
一边扯着,她抬头看了一下韩森,大睁的眼睛和充满关切的表情警告着他有什么事不对了。
「我好抱歉。」她低声喃喃道。
亚力瞇眼随着她望过去。韩森绑着条破缎带的辫子已不及一颗胡桃的长度,而且他耳后还秃了两块。喜儿把金色缎带从鼬鼠口中拉出来,谴责地看牠一眼。那家伙吃了他的仆人的头发。
韩森一径镇静地站着,脸上只有对公爵夫人的尊敬。亚力望着一径对鼬鼠皱眉的喜儿转身上楼,格格笑着的波莉捧着一叠衣物跟在后面。
「半个小时。」亚力提醒她们。他的妻子在楼梯顶停下来沉默地对他点个头,便消失在卧房内了。他转身向正等他吩咐的韩森下达指令,一派尊严的韩森衔命转身走向屋外,让亚力瞪着他脑后那两块粉红色的皮肤。
一种类似同志爱的感情击中亚力,这是他记忆中首次感觉与一个仆人有某种共通经验,并决定要给韩森好好加次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