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竹衣已是头昏眼花,无法好好思考。她一听到解沧笑打算将竹音他们赶出去,心里立
时恐慌起来。
他们是她唯一的牵挂,这世上相依为命的亲人,若她死了,她只求解家能够对他们好一点,
他们这么小,已经受够太多的苦了。
“好……”她忍着逐步占领全身所有神经的痛楚,屈膝跪在他面前。
“不要!”竹音拉住全身脏兮兮的她,“不要这样做!你不会死的,你不会死的!妈妈会保佑
我们……姐,不要向这种人下跪!”
竹音痛哭失声,竹雨也跟着一起嚎啕大哭。
为什么他们是这么地无力,一点小小的现实就可以将他们逼入绝境!
竹衣对妹妹的话是置若罔闻,她用着剩余的力气,再次要求竹雨许下承诺与保证,“我跪了
……你也……也要答应我……要照顾他们!”
她痛得快睁不开的双眼闪着不容他反悔的坚定,解沧笑微微一震,像是有什么震撼了他,他
怔了怔,更强烈的火气涌上。
“该死!你以为你这样做就可以牵制我吗?”
解沧笑像疯了一般,一把抓住她的身子,将她从满地的秽物之中,拖上二楼,拖进他的浴室
。
他扭开了水龙头,二话不说就将冷水往她身上洒去。
外头寒风嗖嗖,水温更是低得冻人,竹衣冷得全身发抖,唇色发青。她瑟缩着,解沧笑硬将
她拉起,残忍地要她迎头面对不断洒下的冷水。
“开门!开门啊!”竹音用力敲着房门,转头瞪着站在身后的解沧风,气急败坏地问:“有没
有钥匙?”
“我没有。”解沧风也很焦急。
他又好像看到了国中时代的解沧笑,那个整日逞凶斗狠,自组帮派的解沧笑。
记得他被爸妈带回来之后就乖了很多,不再惹事生非,为什么这会儿会发那么大的火,对女
孩子这么残暴呢?着急的解沧风连拍门的勇气都没有,他怕解沧笑一怒,连他都会遭殃。
“可恶!”竹音气得连连骂着脏话,“踹门!”她命令着一旁的两个男生,“把门踹破,把竹
衣救出来!”
外头的嚷叫声被哗啦啦的水声所淹盖,解沧笑伸手关掉水龙头,浴室里低寒的温度瞬间将竹
衣密密包围,冻得她全身发抖。
“给你两个选择,”解沧笑冷冷的声音飘进她耳里,“你只要点头,我就送你去医院。你若
是摇头,我就不管你。”
他的选择题好奇怪,竹衣下意识就想点头,可是她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她得先弄清楚。
“点头?会……怎样?”她的牙齿不停地打颤,她已经快无法承受一阵比一阵强烈的疼痛了。
“我就不管你弟妹了。”
“那……摇头呢?”
“让他们继续住下来。”
啊?竹衣睁开迷蒙的双眼,强烈的厌恶情绪朝她包围而来。她可以感觉到面前的这个大男孩
,是多么多么的讨厌她!
“那……”她缓缓摇头,“帮我……帮我……照顾他们……”
她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紧抓着浴缸边缘、支撑着全身的手松了开来,身子顺势滑下浴缸,
后脑勺撞上浴缸底发出了砰然一声,但她却是一动也不动了。
“为什么?!”解沧笑抓住她的双臂,拉起她软绵绵的身子,在她耳旁大声地怒吼道:“你应
该点头,你应该点头才对,所有的女人不都是这么自私的吗?”
他不相信!他不相信她宁愿死也要保全她的弟妹!她是这么虚伪的女孩子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
选择!
竹衣的头无力地倒向一边,气若游丝,全身冰冷。此刻的她当然听不到解沧笑说的话,也无
法回应他了。
解沧笑看着她苍白的脸、发紫的唇瓣,一股心疼紧紧攫住了他所有的感觉。
他大吃一惊,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后悔对她所做的一切?他怎么可能为她的饱受折磨感到
深的歉意?
解沧笑愤然站起,打算丢下她,不理会她的死活。当他走到浴室门口,即将踏出去的一刹那
,他停下了脚步。
他紧紧握住双拳,内心在挣扎。
竹衣濒死的苍白容颜在他眼前浮动,他竟然无法舍下她离去。
解沧笑咒骂了一声,转身顺手抽走挂在墙上的浴巾,拉起了失去意识的竹衣,将她冰冷的身
子包起来。
房门外,竹音和竹雨仍用力地撞击着房门。
“你要不要帮忙啊?”竹音喘着气,对着呆站在一旁的解沧风怒吼。
解沧风用力一摇头。
他们不了解解沧笑发起火来的可怕,当真惹毛了他,他可是杀了人都无所谓的。
“王八蛋!你们一家都是王八蛋!”竹音狠狠地臭骂两句,接着转头对弟弟说:“这样不行!
我们的力气太小,应该算好时间一起撞才会有用。”
“那要怎么办?”大冷天里,竹雨额头上都是汗。
“我数到三,我们一起撞过去!一、二……”
“三”还没出口,房门突然被打开了。
解沧笑手上抱着已经昏厥过去的竹衣,脸上是生人回避的肃然杀气。
? ? ?
竹衣倏然睁开双眼,很快就分出置身何处。
医院!
她怎么会在医院?她记得她摇了头的。摇了头,解沧笑就得帮她照顾弟妹。
难道是她一时意识不清,将摇头跟点头弄混了吗?
竹衣掀开被,快速下了床,不料才走了一步,就因为脚软而跪倒在地。她靠着床站起来,再
试走一次,结果还是一样。
她急了!她得赶快找到解沧笑,找到竹音、竹雨才行。谁知道在她昏睡期间,解沧笑会怎么
处置竹音他们。
她头一抬,看到床头的紧急铃,她忙爬了回去,正要按上紧急铃,房门被打开了。
“解沧笑?”她急急站起来,往他的方向冲过去。但甫跑了两步,她便摔了个狗吃屎。
解沧笑目光一闪,慢慢走到“五体投地”的竹衣身旁,蹲了下来。
“这么高兴看到我?”
讨厌的家伙!竹衣咬牙切齿地想。她本来还奢望他会过来扶她一把,看样子她低估了他的残
忍与没人性。
“我弟弟和妹妹呢?”
瞧她慌张的样子,人都还趴在地上就忙着问她的弟妹,真是手足情深啊!
解沧笑嘴角微微一扬,“不在。”
“去哪了?”她抓着他的脚,“你把他们送去哪了?”
“我怎么知道?”
“解沧笑,你不要太过分!”竹衣人虽然虚弱,语气凶狠不起来,但她炯炯的目光透露着欲
杀人的讯息。“如果他们有了什么闪失,我一定会杀了你!”
“凭你现在的样子?”他仰头大笑,“我看很难。”
臭男生!死男生!他为什么会这么的坏?而为什么明知他是这样的一个烂人,还是喜欢着他,
目光总是胶着在他身上,注意力总是跟着他的动向?
她是痴了、疯了,不是傻了?
他注意到她挣扎的目光,心里五味杂陈。他收敛了张狂,改以不屑的浅笑面对着她。
他看她的目光总是如此——在他卸下好孩子面具之后,那带着鄙夷的,仿佛看穿她的眼神,
常让她不寒而栗。
他在想什么?看不起她吗?因为她打肿脸充胖子,因为她对于伪装的执着,还是她接受了他们
家的恩情?
“是你要你父母收留我们,”她这句话的语气是肯定的,“收留我们当你的玩具。”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问她道:“知道住的是我家,有没有惊喜?”
“有什么好惊喜的?”
“每天能与我共处一室,当然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