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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她能专心为病人看诊全赖他在後头支撑!可是,他为什麽要这麽做?

  「你……」敖寒檀口方启,欲问原因,但又瞧见他撤了避风港,叫她兴奋发亮的眼重新写上失望。

  岂料,谷仲臣竟是扭乾了披风,将就披在她身上。

  「已经没有乾爽的衣物了,你就凑合著用吧!」



  她的俏脸轰地烧出了两团火焰。「相……相公……」

  「这里似乎不是个养病的好所在?」避过她火热的视线,谷仲臣开口,声音沈甸甸的,听不出喜怒。

  敖寒抿抿唇,缓了心跳。「相公的意思是……」

  他轻咳一声,籍以掩饰心中因这一句又一句的「相公」而生起的欢喜。

  「不如带他回『百草堂』,一可就近看顾、二来也让他脱离这恶劣的环境。」最重要的是,他要断绝一切会令她在暴风雨夜里出诊的机会。

  「相公所言甚是,但……」瞧著老人枯槁的身子,敖寒怀疑老人是否受得了舟车劳顿的辛苦?



  见她迟疑,谷仲臣悄悄後退了一步,手背在後,暗中运劲击在草屋的墙壁上,让原本就在风雨中飘摇的屋子摇晃得越加剧烈。

  「我看这屋子撑不了多久了,它倒了,这老人也必死无疑。」

  敖寒没发现他的小动作,只急得俏脸煞白。「那可怎麽办?现在搬动他又会加重他的病情,可不搬……」

  「无妨!」他满意地扬起眉,对於想做的事从来没有失败过。「可以派辆马车来载他,拉车的马就用我和吴修的坐骑;汗血宝马行走平稳,可减少许多颠簸,另在车厢里加置温厚软垫,应该就无碍了。」

  闻言,她松了口气。「那就劳烦相公了。」

  「嗯!」被她依赖,他心里顿时充满了优越感。见她开始收拾银针,并帮病人换上外出的厚衣,他突然伸出手去。「给我。」

  「什麽?」她愕然停手,不记得拿过他什麽东西啊!

  「银针!」谷仲臣不满的嗓音里洋溢著酸味儿。就算欢介只有十四岁,一个女人与一名男孩这样亲亲密密的,他瞧著就讨厌。

  「相公身体不舒服吗?」望著他隐约狰狞的面貌,她顿时忆起他喝错酸酒的事情。

  「我身体好得很。」不愉快的是他的心。

  那要银针做啥儿?」敖寒纳闷著,相公他又不学医!

  而谷仲臣只当她的疑问是推托。为什麽欢介能做的事,他却不行?成堆的不满当下爆出了喉头。

  「怎麽?你的银针很宝贵,只能给那个不知来历的少年携带,却不行让我瞧上几眼?」

  敖寒微皱了眉,实在不太喜欢他批评欢介的口吻,但他是相公,做人娘子的确无理由反抗相公。

  「没有,相公喜欢,尽管拿去瞧。」说完,便将银针给了他。

  谷仲臣拿著那排粗细长短不一的针,一时间竟恍惚了。这可该如何收藏才好?他怔怔地拿著,与她怔怔地相对。

  敖寒瞧著他,记忆仿佛回到二十多年前,她初入谷家门那一刻----

  当时,她只是个六岁小女孩,娘亲亲手将她交托给谷老夫人,说了句「从此之後她就是谷家人了」,她的一生便有了决定。

  说不出是惶恐、惊惧,还是什麽?刚进谷家门那几天,她食不安稳、睡不安寝,就怕会有某样怪物突然出现将她生吞下腹。

  开始习惯是源於他的出现。四岁的小男孩活泼好动得紧,镇日没一刻歇息的;她被谷夫人叫去照顾他,言明这是她的夫,但在他们还未拜堂前,她得好好疼爱他,就像是待亲弟弟一般。

  她有过三个弟弟,却从无一个如他这般淘气爱笑。每天从睁眼到闭眼,他像个孩子王,总有无数的精力呼朋引伴、四处玩耍。

  而她天性淡漠,也或许是因为从小就承受了家庭压力的关系,她只会做事,却不晓得怎麽玩。

  他们第一次会面就是这般地尴尬,面面相觎……

  敖寒无言地牵起谷仲臣的手,指导他如何收拾银针。见他吁口气,像是放下了什麽重担,令她心底隐隐又升起一股酸涩。

  他跟她在一起总像承受了某种压力似地,无法放松;然而她却非常庆幸能入谷家门,他的异常活跃带领她见识了世间另一面自由快活的天地。虽然她始终无法学会他的逍遥与恣意,但那段两小无猜的日子确是她今生唯一拥有过的幸福回忆。

  只可惜好景不常,打她十五岁及笄,他们未婚夫妻的关系被升上抬面後,他两人的相处情况就日趋紧绷。此後,不论她如何努力化解、试图讨好他,他都不屑一顾。

  终於,在四年後,他们成亲的那一天,他拒绝继续背负她这个包袱,抛下一切离家出走了。

  「想什麽想得这麽出神?」谷仲臣的手在她眼前挥了两下。

  敖寒猛然惊醒,红霞由双颊逐一向颈部、胸膛蔓延。

  「没、没什麽。」不由自主地逃开他的视线,她声如蚊蚋。「相公要不要去准备马车了?」

  这话听起来像在赶他走,教谷仲臣的眉头再次锁紧。[你巴不得我立刻消失?」他不悦地说道。

  她愕然抬头,惊诧的目光对上他的严厉。「相公怎会有这种想法?」

  谷仲臣偏头左顾右盼了一番。为什麽?他哪里晓得!自被她吼了一番「医者父母心」的道理後,他的脑子就秀逗了。

  「没什麽,随口说说。」

  她却端肃起了娇颜。「天地明鉴,妾身从未起过嫌弃相公的想法。」

  唉唉唉!谷仲巨痛苦地背过身去,著实受不了她认真的个性,他猜她这辈子大概没开过玩笑。

  「算了,我去准备马车以运送病人。」果然,跟她相处压力还是太大,这种游戏偶一为之可以,太过长久,他怕会被逼疯。

  这一折腾,一日夜便过去了。

  谷仲臣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让肚里的馋虫给叫醒过来,迷迷糊糊下了床,正想唤仆人送来水盆以便梳洗,脚下却不晓得踢著什麽,跌了个倒栽葱。

  「唉呀,什麽东西?」摸著脚踝坐在地上,他这才发觉床边放了三个大衣箱,就是那玩意儿害他跌倒的。「怎麽有这麽多衣箱?」还记得十年前他离家时,衣箱才仅一只,而前天回来时,也没细查房间,想不到他不在这段时间,他们竟将他的房间当成杂物间了,堆成这样?

  有些不满地,谷仲臣搬下一个衣箱正想将它扔出去,箱盖却不巧被碰了开来,箱内分格层,一 边置衣、一边放鞋。

  那衣鞋好生眼熟啊!他放下衣箱,取来一只鞋细看,却是他少年时代穿戴过的旧物 ,保存得相当完整,曾经磨破的地方也都重新补好了,应该是……她补的吧!

  把旧鞋拿来比他现在的脚,已经小了很多,他早穿不下了!只能拿在手里把玩。自幼,他的衣鞋就全是敖寒在打点,她手巧人又勤,因此他总有穿不完的新衣、新鞋堆满房。

  在家时,以为那是理所当然的,出外後,才发现要购置好衣、好鞋著实不易。还记得离家第一年,他一双脚几乎给外头的鞋子折磨得体无完肤。很奇怪,敖寒给他制的新鞋不管怎麽穿都不会扎脚,外头买的鞋却总硬得磨破他的皮。

  那时候,除非万不得已,他宁愿穿著从家里穿出来、敖寒制的旧鞋,也不愿换上外头买的新鞋来虐待自己,这种情形一直持续到他考中了状元,皇上赐下官服、蟒靴、不得不穿,他才逼得自己含泪去适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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